今日,男人身着靛青絲錦圓領袍,挺直的脊背坐如松竹,整個人豐神俊朗。
這是盛京大多數男子長穿的款式,并不特殊,但穿在他身上卻讓人忽略了它的普通。
想當初娘親讓她嫁人的時候便說過:“這番好顔色,我的女兒嫁過去不吃虧。”
當時她是無語的,臉又不能當飯吃,如今看來卻是有些用處。
乏味的路途也沒這麼難熬了。
兩人面對面坐着,男人的雙腿修長占據了一大半的位置,偶爾馬車行過坎颠簸的時候,膝蓋總是不經意摩擦到。
蘇合香羞赧地擡頭看着他,男人有所感也望過來看。
她垂下腦袋,不經意間把自己的腿往裡縮。除了在床榻上,還是第一次和他離得這麼近。
兩人都靜默着不說話,氣氛靜默。
“昨日替夫君疊衣時,看到衣衫少了些,需要我替夫君添一些麼?”
沈枝羽睜開眼,隻是“嗯”了一聲。
看他沒有拒絕,她追問道:“夫君喜歡什麼顔色的?”
“我不喜淺色,深色耐髒也方便。”
蘇合香點點頭,眼裡似乎帶着遺憾之色。
之前他着那身月牙長袍,是好看的,宛如月神降臨,清冷高貴,白玉無瑕。
“可是之前我看夫君有穿一件淺色的衣衫……”
男人将目光望向窗外,随意道:“是友人送的,不過我不喜歡就是了。”
不喜歡還穿嗎?
她目光困惑,但還是将不解藏在眼底。
是怎樣的友人才會贈衣呢?
沒等她仔細想多久,蘇府就到了。
“綿綿回來了!”
兩人還沒下馬車,便傳來一位婦人的聲音。
“娘!”蘇合香飛奔上去将人抱住。
“你這孩子真是虎的,這麼大個孩子了,你娘這身子骨可經不住你撞。”蘇文強輕哼一聲,把臉扭到一邊。
“爹,女兒好想你。”蘇合香上去将人抱住,他臉上的佯裝破碎,露出裡頭柔軟的芯來。
“可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有了夫婿就忘了爹呢。”
他就像個吃醋的小頑童,分明眼底還濕潤着,嘴巴卻是不饒人。
春天消逝,初夏即将到來,今天氣候涼爽,但卻不寒冷。
大家都身着輕薄的春衫,唯獨蘇父身上還裹着大氅。
“是這小子不讓你回來的吧?”
蘇合香松開他,站在兩人中間,有些局促。
“不是……是女兒前幾日身子還沒利落,所以延遲了些日子。”
蘇文強知道這是女兒在為他開脫,但也沒辦法反駁,隻能又冷哼一聲表示自己很生氣。
“爹爹就不要生氣了。”
陳氏嘴角扯着笑,站出來道:“好了,有話咱們進裡面再說,待會兒飯菜都涼了。”
招呼人進屋,蘇父還是犟在那裡一動不動,陳氏“哎呀”一聲。
“是女兒耽誤了時間,怎麼你還要把氣撒到女婿身上嗎?”
蘇文強這下才動身往廳内走去。
蘇家的宅院很寬敞,比起沈府來竟然是毫不遜色。
蘇文強一共有位三個子女。
長子蘇向明已娶妻,膝下有一女,次子蘇祝安還有一年弱冠。
“爹娘,這院子住的可還習慣?”蘇合香自從回到蘇府,她整個人都變得活潑靈動,像是魚兒回到了池水中。
路上遇到花花草草,都要上前撫摸一番。
這院子也是嶄新的,自從沈家搬到盛京後,蘇家也跟着搬遷過來了。
這事本來蘇文強堅決不同意,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松了口。
蘇父說:“不習慣,為父還是喜歡老宅那院子。”
“要不然你們還是搬回去吧,即使路途再遙遠,女兒也會回去看你們的。”
他們會跟着搬過來,大部分是放心不下她。
雖然離得近的,但她一年到頭卻沒能回幾次家,想來心裡慚愧,心頭澀澀的像是被什麼堵住。
陳氏嗔了他一眼,轉頭笑着說道:“你爹人老了愛說胡話呢,這住的近方便看你,還有大哥以後上衙也方便點。”
在平常人家,妻子當着外人面前這麼說是為大不敬,但兩人一向恩愛,蘇父面色平常,并未覺得有什麼不妥。
蘇合香的大哥蘇向明今年二十有九,雖然念書沒這麼厲害,但是當初也是中了舉人,當個承務郎是綽綽有餘。
再加上蘇父的身份,當個給事郎也是沒問題的。
但正是因為蘇文強被革職,昔日好友紛紛落井下石,蘇向明如今隻是一個小主薄。
并且上任五年沒有任何升遷動靜。
不用想,都知道是有人有意打壓。
蘇合香知道,娘親這話是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