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神色明顯不信,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她眼含怒氣,往日的隐忍和不在乎此刻全然舍棄,她任由着自己的情緒洩露。
“隻因我在沈府過得不好,想離開不成嗎?反正在你們沈家人眼裡我就是做任何事都有目的。”
“難道不是?”他勾唇一笑,帶了幾分涼薄。
“雖我未偏愛你,但吃穿用度用少不了你,還不知足?”
“偏愛……”
心裡有什麼東西在叫嚣着,聲音嘶啞地嘶吼着,“你漠視的東西恰恰是我最珍視之物,我不乞求你偏愛我,但連愛都不曾有……”
她的聲音突然變輕了,甚至還帶着笑意:“你寄家書時,沈家每人都問候到,但關于我的隻是一筆帶過。歸京時,給你三妹帶了兔絨帽子,給母親帶了白狐織成的披肩,給大哥帶了千年墨,甚至給大嫂都帶了兩匹布料。還有那日,你同唐家二小姐去買簪子。我呢?你有給過什麼?”
“我不是……”
蘇合香知道他想說什麼,“你是想說給我送過一枚簪子嗎?”
那簪子戴在頭上,當初拔下來當武器,如今也不見了蹤影。
“那是你還給我的,不是送給我的。”
“母親病了你知道心疼,我因一盞燈被嗆得咳嗽都不能自己做主換燈油,你因為自己的恩情,不顧我的尊嚴讓我低頭替你求娶唐家二姑娘,就連一個下等的媽媽都能因為你的命令欺壓到我頭上……被誣陷善嫉被母親責怪,種種實在是太多了。”
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在她心裡過了一遍,經發現咱家居然這般能忍。
“平常夫妻互助本沒有理由,可我為了求你相助每次都要付出代價,我也知是我自願,但我又何曾有其他法子?你若不喜我便把我休了,不用如此折辱我。”
她強忍着悲恸,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你沒沒有愛,也你沒有心。”
他攥着手,良久隻是憋出一句話,“這也不能成為你紅杏出牆的理由。”
“是我沒能恪守婦道,還請沈大人賜一紙休書,之後我便去自首,放走朝廷命犯,是妾當死。”她語氣平靜。
“我看你是病了在這胡言亂語,好生歇息吧。”沈枝羽快步離開,隻覺得再待下去,胸脯都要炸掉。
蘇合香猜不透他的想法,這人陰晴不定就這麼走了,竟不知到底想要拿她怎樣。
要死沒死,要活似乎也活不成,這樣更是磨人。
沈枝羽回到月華院,書房的案幾第堆着齑粉,第一次雜亂不堪。他手一拂,全部都倒在地上。
一枚尚未完工的玉料觸地發出清脆的響聲,裂開成了兩半。
“我到底在猶豫什麼?”
他善謀斷,不管是在任何情況都能迅速地做出最正确的決定。
明明把她交出去,才是最無愧于心的選擇。
東方漸白,直到一陣雞鳴聲劃破天際。
恍惚地看向窗外,發現天色竟然已經亮了。
遠山進來,看到人還坐在書案前,衣袍褶皺淩亂,像是一夜未睡。
“大人,今日您有約在身。”
男人緩緩睜開眼,隻覺得腦子裡暈沉沉的,什麼都不想去想。
“幫我拒了吧。”
“可那是唐二小姐……”
他眉頭微皺,徑直起身,遠山連忙替他更衣。
他就知道,他家公子不會拒絕她。
叫來了馬車,随後便一起離開沈府。路過一家酒肆,男人喚了一聲,車夫停下來。
京中的酒肆不少,面前這家看起來也不算大,但香味卻是在深巷裡都能聞得到。
來往的客人絡繹不絕,可以看出應當是有好酒的。
進去之後,沈枝羽直奔二樓,上面是雅間,專門為喜靜的客人設立的。
站在樓梯旁的侍從看到他氣度不凡,連忙上來問道:“公子可是要訂房?”
“周之衍可在這裡?”
周之衍是這裡的常客,酒肆裡的店員都知道他。
“在的,在的。”
随後,侍從帶他進了一間廂房。
“周大人,沈大人來了。”
房門還沒打開,就能聽到裡面男子大笑聲,女子嬌笑聲。
“什麼沈公子啊?是想來騙我酒喝的吧?”周之衍頭都沒擡,舉起酒杯。
臉頰通紅,看起來醉醺醺的。
“來者是客,隻要能喝得盡興,我周某請!”
豪邁爽闊的言論惹得周身兩名女子笑着又灌酒。
女子載歌載舞,男子舉頭飲酒好不快哉。
敲門聲再次響起。
被人打斷性質,紅衣女子一臉不悅前去開門,這周之衍愛喝酒愛請客是出了名的,經常有不認識的人厚着臉皮來蹭酒喝。
“這位公子……”
她其實是想拒絕的,但看到那張臉,連忙一連嬌羞地低下頭,讓開一條道:“您請進。”
“是誰啊?”
百忙之中周之衍擡起頭,看到那張俊美的臉龐,瞬間酒意少了一半,驚訝得站起來。
“沈大人你怎麼來了?”
周之衍乃給事中,其父早年經商得當,府中腰纏萬貫,為人闊綽,他喜歡喝酒看美人跳舞。
活脫脫的纨绔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