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是當初那人留給我的瓷瓶。”
柳如意接過,用鼻尖輕輕一嗅,眸色一沉,“果真有問題。裡頭有令人發癢的癢癢粉,若是長期接觸,皮膚會紅腫。”
許昭接過,亦聞了聞,“對,當初布料上也有股這淡淡梨花香。”
如此拙略的陷害,他不信那群常年察言觀色的,看不出來。那麼定是受人指使。
四王?他如此做,又究竟為何呢?須臾間,沈暨白又想起失蹤的官銀。趙闌之所以勢大,在于财力。若是合理取财便罷了,那要是斂财貪墨,景元帝還會護他嗎?那人難道在賭?賭這父子情,若是賭赢了,趙冉便無翻身之地。可是,内心直覺告訴他,那人定還有後手,其步步謀略,布局周密,不似将成敗交于命運之人。
沈暨白阖上眼睛,腦海中将案件又快速閃了遍。猛然,靈感乍現,眼神一亮。
許阮,整個案件自此至終貫穿的一條線。他是他人做局的受害者,家門被屠。亦是權力之争僥幸者,被人所救。
自這局開始便一直在,胡訊,胡氏,陳牽,許漣,老妪,黑衣人……都和她有牽連。她知曉阿爺被陷害,知道老妪有内情,明白陳牽被利用,知道醉紅樓隻是個幌子。所以,這一局,她很關鍵,也可能隻有她知道幕後之人究竟是誰、真正目的何在。
想通了這點,沈暨白目光灼灼地盯着許阮道,“許小姐,不打算也說些嗎?”
許阮亦是盯着沈暨白,一本正經道,“大人,想聽我說什麼?阿爺的慘死?許府的滅門?若是想聽這些,倒不如将許漣抓來,都是他親手幹的,想必講起來更切實些。”其面上雖是淡淡的,但是語氣中有種瘋感。
沈暨白未理會其嘲諷,四兩撥千金道,“說說你幕後之人吧。”
許阮眸中閃過一絲訝異,勾唇一笑,“大人說笑了。許府都被抄了,我還認識什麼人?”
死鴨子嘴硬。沈暨白不願與其辯駁。算了,還是先找到官銀下落,再慢慢與其周旋。
于是,便吩咐道,“傳訊胡訊。”說完,又補充了句,“順帶叫上知府、知縣。”
官廨内。
沈暨白坐在堂上。知府王宇、知縣劉慶各支一把太師椅,坐在其左右兩邊,眼神中滿是疑惑不解,亦帶着幾分不安。
胡訊拜下,語氣中滿是試探,“沈大人,不知我是犯了何事?如此興師動衆。”
沈暨白厲聲質問道,“就說你是如何陷害許漣,謀殺當朝命官知縣曹知的吧!”
此言一出,滿堂噤聲。
坐在堂上的王宇、劉慶額頭更是沁起一層薄汗。
“大人,冤枉啊。這事定是奸人誣陷于我,我和許漣情同手足,我怎麼會陷害他呢?”胡訊當即跪倒在地喊冤叫屈。
“是嗎?”沈暨白眸色一冷,“帶證人。”
立馬,柳如意便将老妪、許阮帶上堂來。
“胡氏,這兩人你可認識?”
胡訊眼裡錯愕一閃而過,微微頓了頓,點頭道,“認識。可是這能證明什麼?若是和她們有牽扯,就是罪魁,那這滿堂怕是沒有一個無辜?大人不也是嗎?”
沈暨笑道,“可是……她們指認你勾結奸人,已當堂畫押,并且有證物做證。”他又随手将瓷瓶向胡訊身上擲去,“這藥瓶你可認識?裡頭就裝着當年令許昭夫人過敏的藥物!”
胡訊搖了搖頭,面上有些激動,“大人,莫聽她們信口雌黃,這藥物我根本未見過……她們定是記恨當年我未就許漣,所以才做了僞證,污蔑我。”
沈暨白一聽這話,打了個手勢,“林耀!”說完,又将消失的匿名狀書扔在地上,“你府中找到的,瞧瞧上面是不是你字迹?”
頓時,林耀便帶着一當鋪掌櫃、青衣小厮走了進來。
那位青衣小厮正是在當鋪撞倒的那位。
胡訊見狀,一哆嗦,跌倒在地,完全放棄了掙紮,一股腦地将事情倒了出來。
而王宇、劉慶更是如坐針氈,覺得日子格外難捱。雖然他們隻是在其充當“睜眼瞎”,但也間接促成曹知的死。沈暨白沉潛剛克,又會如何處理他們呢?
“是我嫉妒許漣!做局陷害了他。”
“那年,胡平縣來了個大單,司禮監要從我們這采購一批絲帛。不過,可惜隻選一家。”
“我自知自家技藝不如許家,于是我便私下同許漣商量,将我名下布匹商鋪皆閉肆,并向官衙繳帖。後二人合本,制作絲帛,分成按二八分。我本隻想借機搭上官家生意,可是,他太執拗,堅持說上頭說隻選一家,執着于死規矩,不懂變通。”
“那曹知也是,一根筋……許漣拒絕我後,我便自汴京一帶,花重金購了匹樣式極好的絲帛,想借巧取勝。不料,曹知老家竟是汴京,其又精通絲帛,一眼便識破了,還欲将這事上報上去。司禮監都沒說啥,他偏偏多管閑事……”
大丈夫甯為玉碎,不能瓦全。曹知不是執拗,是将聖賢書讀進腦、踐于行,是堅守内心正直,是真的做到“君君臣臣”的忠臣。
汲汲營營,不過為财為名。可是那是二、三時人無辜性命,而這一切幕後魁首便是胡訊的一己之私。柳如意韫怒,伸手指着胡訊厲聲質問道,“所以,你便僞造了封書信,構陷許漣和曹知勾結;又威脅阿婆,讓其将藥粉灑在布料之上;慫恿衙役,讓其将有毒的布匹拿到許府;最後匿名舉報……
“是!成王敗寇,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胡訊揚起脖子,一心求死。
立于一旁的許昭,本就聽着氣憤,尤其是想到自家媳婦無辜遭的苦楚,又見其一服不知悔改模樣,忍無可忍,一腳踹到了胡訊臉上。
許昭力大,胡訊吃痛,吐了一口鮮血。
沈暨白眯了眯眼,“留口氣,他還有件事沒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