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當年許府是被陷害的……”有個消息靈通的低聲私語道。
“對,我也聽說府衙任差兄弟說了……說是胡老爺嫉妒他拿下皇家生意……偷偷擺了他一道。”
“許老爺泉下有知,總算也能瞑目。隻是難為了……還苟活于世的許家小姐……年紀輕輕,還要承受如此之多……聽說還被賣至那銷金窟,失了身子……”
聽者一聲喟歎,“希望官家能略微照顧一二……”
人群中,一人頭罩頭巾,低垂着背,暗暗聽着那幾人的一眼一語,眼眶不知何時已經臃腫。
她正欲轉身離去,突然背後一小孩拍了拍她,遞給其一信件,“一姐姐讓我給你的。他說你應該知道。”
那是許府抄家前,許阮給其的親筆信。
“見字如晤,展信舒顔。
已得家嚴首肯!隻是聽聞汝父已納聘禮于湖廣戶部郎中陳氏,事急矣!
十五夜舟泊于南渡口,舟左右各懸兩盞青燈為記。待月到廊,可遠行也!
甯作蒲葦斷,不為塵沙散。若有生變,半塊銅錢為信!”
胡氏看着熟悉筆迹,眼眶中打轉的眼淚再也蓄不住了,啪嗒啪嗒,透明的淚珠砸在紙上,暈開了字迹,留下圈圈如波紋般的褶皺。
如今,家也沒了……胡府被封了。心上之人也沒了……阿阮怕是無顔相見。頓時,隻覺得,她的世界頃刻間崩塌般,沒了任何依靠。唯一的,好像隻有遠處那一星燈火,心懷大愛,沒有半點私念的神佛!
隻見胡氏将信箋整齊地疊了疊,揣入懷中,沒入暗夜中,朝遠山上的古刹走去。
柳如意站在當鋪對面的樓閣外,将底下的一切盡收眼底,“大人,我是不是對她有些過于殘忍了?”
這封信是林耀自胡府搜出來的,放在證物那堆。柳如意見到後,覺得有必要讓胡氏知道,遂托人将其交給胡氏。
沈暨白望着窸窸窣窣的星星,淡淡道,“她遲早也會知道的。”
她既然最初選擇了那條路,就注定坎坷。她雖可以不顧世俗偏見,卻終是生于俗塵當中,就自然而然無法逃脫被偏見的俗人安排。
終還是個福薄的人,若是其父能放下偏見,倒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場。
“大人,打算如何處理胡訊?”柳如意歪頭問道。她知道,胡訊背後的人定非那般簡單。
此人,同吏部有勾扯,能随意安插湖廣戶部郎中官職,定是身居高位,又能及時了解官家采購信息及意向鋪子,定是同禮部也有所牽扯。
難道,真的是沖四王而來?
沈暨白答非所問道,“畢竟官銀不是找回了嗎?也算是可以交差了。”
“大人,下官有一處疑惑,就是為何小厮和當鋪掌櫃都招了,不直接緝拿胡訊?”
沈暨白淡淡瞥了眼,“你當真以為他們招了?”
柳如意震驚,想到白日兩人無知覺躺在地上,“難道他們早已經死了?”
沈暨白點了點頭,“林耀剛找到他倆時,就吞毒自盡了。”
柳如意恍然大悟,“那他們身上的傷痕?是特意給胡訊看的?”
沈暨白嗯了聲。
“那……那冊子是?”
“子虛烏有的玩意,随手在案上拿的賬本。”
高高高!簡直将人心揣摩的透透的。
“許大人呢?今晚怎麼不見他?”平日就屬他最聒噪,突然他不在身邊,覺得有些不适應。
“吃壞了肚子。”
地牢内,陰冷漆黑,帶着許血腥味撲面而來。
甬道盡頭,一人身穿黑色緊身勁衣,右手拿着的短匕,鮮血順着其刃口滴下,落在地上,染紅一片。
而不遠處的刑架上懸着一人,渾身上下已無一塊完好皮膚,五指已經沒了,但胸口起起伏伏,證明還活着。
“身後是誰?”不似白日明媚笑眼的許昭,幽幽燭火将其眼神映照得更為凜冽,隻見他将短匕往其身後架子上狠狠紮去。
胡訊終是扛不住,一個顫抖,聲音中滿是喑啞,“我招!我招!我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