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說,姑娘号過脈後便跟随奴婢一起去小佛堂,娘娘有話想同姑娘講。”
聞絮應好。
小佛堂和聞絮居住的東偏殿一樣,都位于福澤宮幽深僻靜的角落。
聞絮腳步剛踏入小佛堂,立馬迎面撲來一股新焚的香灰味。
那悶沉厚長的味道,在經年歲月的浮沉中早已在浸進房梁木裡,那滋味是聞絮這般稚嫩年歲,形容不出的複雜。
這小佛堂讓聞絮聯想到了京郊城外的清靜觀。
坊間傳聞,那清靜觀靈驗至極,無論是求子心切的婦人,還是娘子郎君們的姻緣,亦或是老者幼童的災病,凡上香祈福者無一不得心順遂。
京都城中許多閑來無事的達官貴人們,大都愛結伴同行,去那裡為還沒嫁娶的兒女們求上一卦姻緣上上簽。
聞絮一向反感這種香火氣重的地方,倒不是她蔑視神佛,而是她覺着這香火味熏得人心慌。
可偏聞絮母親,還喜歡領着她與她哥哥去清靜觀上香還願,再添上幾貫香油錢,求上一求。
“願菩薩保佑我們家昱兒絮兒平平安安,無災無難,順遂此生。”
每到此時,聞昱就會在一旁故意打趣她。
聞昱雙手合十,閉着眼誇張道:“真人神仙,菩薩娘娘,一定保佑咱們家阿絮身體健健康康,最好覓得一位如意好郎君,再生他十幾個白白胖胖的姑娘小子。”
她這哥哥沒心沒肺,唯一樂趣便是戲弄自己,今日愈發得寸進尺,竟将聞絮比作老母豬。
“哥哥!”聞絮一聽羞赧不已,生氣地去推搡他。
聞昱一晃,閃至徐蓁身後,“哎呦!母親你瞧,兔子急了開始咬人了。”
這倆孩子常打鬧,徐蓁已是見怪不怪了,“被咬也是你活該,好端端的要拿你妹妹調笑做什麼?”
聞昱左躲右閃,聞絮怎麼都打不到他,她在母親旁邊急地直跳腳,“母親,哥哥咒我日後的孩子是小豬崽,隻有小豬崽才白白胖胖的一大窩。”
徐蓁安慰,“他心不誠,這願不靈。”
說罷,還皺眉瞪了聞昱一眼。
“誰說的?我可是真心實意為你求的,你不謝我就罷了,還打我。”聞昱雙臂環在胸前,哼道:“我算是白疼你了。”
聞絮辨不出他話中真僞,對此信以為真,滿臉自責,“哥哥,對不起。”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聞昱聽言,笑得失聲。
一旁的徐蓁也忍俊不禁。
聞絮即刻反應過來,她哥哥就是沒安好心,竟理直氣壯地騙了自己一個道歉。
聞昱揉了揉她的發頂,依舊是那副不着調的模樣。
“你渾身上下都冒着傻氣,哥哥舍不得你嫁,怕你受人欺負還傻呼呼地給人家賠禮道歉。”
“走開。”
聞絮重重打掉他的手,索性不理睬他,生着悶氣,自顧自地氣跑開了。
聞昱忙厚着臉皮,跟上前去哄,“好妹妹,是哥哥錯了,哥哥給你賠禮還不成嘛?”
“不!要!”
……
小佛堂裡。
許是菩薩跟前的緣故,元妃不敵昨日珠光寶氣,貴氣逼人,現下她衣着淨雅,發間隻挽了一對素銀簪子,再無其他裝飾點綴。
聞絮微曲腰身,問安行禮。
“娘娘萬福。”
元妃應下,她要聞絮上前來拜。
聞絮不解,但聽話照做。她焚上三炷香,她虔心地拜了三下,随後将長香插入擺在供案上的香爐灰中。
“明娴惦念你,今早晨就遞信進來,你面上還要陪伴華姝幾年,暫且回不去。你雖姓聞,可你亦是徐蓁的女兒,我隻會和明娴一樣,護着你善待你。”
元妃還說,明娴将聞絮的東西裝成幾大木箱,運了進來。
聞絮自己哪裡漲得起這麼些個家當,想必定是明嬸嬸幫又她添購了不少。
聞絮福身,“謝謝娘娘。”
元妃搖首,“你最該謝的,是這張與你母親相似的臉。”
聞絮疑惑,她指尖輕撫上臉頰。
奇怪,陛下也曾說過和娘娘類似的話,真的…很像嘛?
元妃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半晌,盯的聞絮渾身不自在,她索性耷拉着腦袋,任由她瞧,反正自己也看不着。
元妃出神。
她心裡積壓了許多難以述諸于口的話。
徐蓁,她實在像你,神韻面容簡直與我初見你時一般無二,若我糊塗些,恐怕真要将她認錯成你了。
自你我決裂後,你遭家門不幸,我入深宮之中,多年再未曾見過一面。
這十多年來發生了諸多變故,當再次得知你消息時,你已橫死欲赴他鄉的黃泉路上,不見歸期。
你且安心,哪怕世上人都心懷不軌,想要斬草除根取她性命,我絕對憑我所能護她周全,因為她…是你的遺願。
倘若我力薄勢單難以抵禦,那除非他們能踏過我的屍骨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