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炮三響,宴會開席。
聞絮與五公主華姝共案而坐,她謹遵着元妃娘娘教誨,多聽多看少言。
美酒佳肴,觥籌交錯間,聞絮的目光始終在尋覓魏叔父的身影。
奈何左右兩席相距甚遠,并且左邊大多都是蓄着長須的官員帶着親眷,實在難以辨認。
華姝蹙眉,用手肘拱了拱聞絮,“奇怪,自入座以來,那人的眼睛就未曾從你身上挪開過。”
随後,華姝“呸”了一聲,“衣冠禽獸,好色之徒,我倒要去問問是他哪家的人,定要父皇挖了他這雙狗眼。”
聞絮循着五公主視線望去,二人目光相觸,她心口猛然一縮,略顯局促地将腦袋瞥向别處。
華姝口中的“衣冠禽獸,好色之徒”并非别人,而是她那位孤傲自矜的義兄——魏家阿徹哥哥。
此宴重大,她怕華姝鬧出名堂,急忙拽住解釋說,“公主,他非是什麼失禮之人,他是我義兄。”
“你義兄?”華姝語調都高昂幾分,“不行,就算是你親兄也不能這麼看你。”
華姝生氣,她覺得聞絮遭受了冒犯,起身欲為聞絮打抱不平。
“他素來不喜我,他這般看我想來是因為厭惡。”
聽言,華姝怒意更盛,“厭惡!那更不行了!”
聞絮欲哭無淚,兩個祖宗怎麼湊到一塊了。
“公主,您忘了元妃娘娘說過的嘛?”
提及母妃,華姝稍微收斂神色,“今日算他走運,本公主饒他狗命。”
聞絮幾度拉扯,搬出元妃才終于把她老老實實按在席位上。
對面的魏徹,将聞絮的目光與倆人之間的拉扯盡收眼底。
又是這般匆匆一眼過,魏徹心道,自己是什麼鬼怪羅刹嘛?為何總不敢相視?
還有,魏徹不明,坐她身側那姑娘,眼神總惡狠狠地盯着自己,好似自己是什麼欺辱過良家女子的孟浪之徒。
須臾,魏徹移目,不再瞧她。
歌舞入場。
樂師高彈奏曲,宛若天籁之音,舞姬們起舞靈動,身子輕盈似蝶,席上人紛紛拍手稱好。
魏徹不喜熱鬧,這笙歌鼎沸的場景攪得他心煩意亂。
他到現在也不知為何,自己怎麼就鬼使神差地應了父親想帶他入宮之舉。
當時父親說,陛下準許他們這些官員攜一男眷來宮赴宴,魏衍一聽說可以見到聞絮,眸色裡都閃着亮光。
“也不知阿絮妹妹在宮裡頭過得好不好?宮裡的吃食她能吃的慣嘛?”
魏桓見他牽挂聞絮,原本有意帶他前來。
知子莫若母,張苓生怕魏衍不守規矩,好亂樂禍,沖撞了聖顔,那可是滅九族的罪過。
故而不許。
盡管魏衍向她再三保證,自己一定乖乖跟在伯父身後安分守己,絕不惹事,張苓仍是不準。
侄兒受母訓,魏桓畢竟是伯父,不好插手,轉而來問自己的兒子。
“徹兒你……”
“嗯,我去。”
話落,衆人紛紛驚掉下巴。
魏衍幾乎心如死灰,本自己死皮賴臉争上一争還是機會頗大。現如今哥哥出言要去,那便沒自己什麼事了。
魏徹一貫安靜守矩,帶他确實比帶魏衍合适。
明娴問:“徹兒啊,你連煙火會都不願參與,為何此事就非要去呢?”
母親脫口而出的話,在魏徹聽來難免刺耳揪心。
明明自己也說要去,可母親在他與魏衍之間,字裡行間都是偏向魏衍。
聽了母親的話,魏徹心裡是言述不出的複雜與失落,他轉眸看向魏衍,瞧着他沮喪不止的模樣,魏徹終是松了口。
“讓阿衍去吧,我不去了。”
“這怎麼能行呢!徹兒是哥哥,理應該由他去才對,況且他性子沉穩,他去定不會出什麼差池。”
張苓撸起袖子,掄起手臂,邊打邊道:“反觀衍兒這死小子,處處熱鬧都想往跟前湊一湊,也不瞧瞧那是何等場合。”
魏衍背上結實挨了一掌,吃痛一聲,“哎呦母親,我不去了還不成嘛,你就放過我吧。”
魏衍趕忙躲到魏徹身後尋求庇護。
倒不是因哥哥真能張開雙手擋在自己身前,是因這樣,他母親怕傷及哥哥會就此收手。
魏衍覺得真是古怪,他母親這雙手平時隻侍弄一些院中的花花草草,不應當如此有力,這都堪比習武之人了。
自己母親面上看着柔婉親人,一到教訓自己就恍若天生神力,這一掌比自己攀牆上樹時摔倒還要痛上幾分。
魏衍泫然欲泣,推搡道:“哥哥快應啊,不然我真的要被我母親打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