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淺沒想到随口的一句話,竟勾起夏錦濃厚的興緻。
她認真地分析着地段、人流、租金,甚至細數起世家豪門的公子貴女舍得往哪花錢。
夏錦說得手舞足蹈,從眉眼溢出的興奮壓都壓不住。綿綿也聽得心潮澎湃,仿佛已經看到了滿京都城的人都穿着她做的衣裳。
唯有錢淺十分躊躇。
當初敢讓綿綿舍棄家裡的宅子田地,是因為村裡的老宅和兩畝半薄田不算值錢。
那時她有青州城裡正正經經的四方院落,有錢大友過世時主家給的賠償金,本想着再多攢些錢,再置幾畝良田,待姜婷和她死後,就把一切都留給綿綿,足以保證綿綿衣食無憂了。
姜婷比她想象中撐得要久。
錢大友過世這四年裡,她竭盡全力給姜婷治病,拼盡積蓄想要延續姜婷的壽命。
街坊鄰居都說她孝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不僅是想救姜婷,更是因為若姜婷一直活着,就能推翻她在重複前世命運這個令人絕望的猜測。
可惜,姜婷還是在今年初過世了。
錢淺賺的錢,除了給姜婷吃藥調養身體,供一家人開銷外,盈餘并不多。
如今,青州那套宅子被她當做答謝送出去了,姐妹二人來京都這一路開銷也不小,剛到京都的兩三個月也是花老本的。現在她身上唯一剩的,就是錢大友的那筆撫恤金了。
錢大友為護東家而死,死狀凄慘。洛家為彰顯仁義,不遠千裡将錢大友的屍身送回青州,還給了筆不菲的“安家銀”。
一個金币大約是前世的二十五克,折算下來,錢大友的撫恤金大概有一百多萬。而這個時代的宅子并不貴,像青州城裡她們住的四方小宅院,也就八十萬左右。
所以離開青州的時候,錢淺并不擔心。
京都城的服務意識遠高于地方,什麼都能送貨上門。便捷的生活,更利于綿綿往後獨自生活,加上綿綿也喜歡,錢淺便決定定居在這。
她當時琢磨,就算京都的宅子價格翻倍,緊緊褲腰帶也買得起,隻要再攢錢買些耕田就好了。
事實證明,她實在小瞧了京都城。
京都的宅子就青州來說,足足翻了六七倍!就這,還是地段差、人口密集的窮人生活區域。
得知京都房價時,錢淺覺得錢大友挺悲催的。
他抛家棄子跑到京都城來賺錢,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在京都安家,把妻子女兒都接去,也算光宗耀祖了。結果他拿命換回的“安家銀”,卻根本不夠在京都置辦個“家”,着實很諷刺了。
與宋十安同居一城,錢淺為避免麻煩,棄掉了在青州寫話本的名号,以“逍遙居士”之名重新開始寫話本,悶頭賺錢。
耗時三個月才勉強能收支平衡,這個月話本加了價,才開始有些許盈餘。
若錢大友的撫恤金拿去開鋪子做生意賠了,錢淺真怕死之前會攢不夠錢,無法安頓好綿綿的餘生。
可這是四年來,綿綿頭一遭這麼興奮地想要做一件事。何況這也是個新思路,若是做生意能賺錢,綿綿就能自給自足,她就真的能放心了。
錢淺帶着糾結和憂愁入睡,清晨醒來時,榻上的夏錦卻不見了。
洗漱好正準備開始做飯,夏錦又突然從牆頭躍下。
錢淺無奈道:“你就不能走門嗎?回頭讓人看到你成日跳來飛去的,把你當壞人可怎麼好?”
“我本來也不是好人啊!”夏錦無所謂地聳肩,随即将手中的物什抛到錢淺懷裡。
小小的袋子份量卻不輕,錢淺被砸得後退一步,打開來看卻是滿滿一包金币!
“夏夏!就算咱們錢不夠,你也不能去偷啊!”錢淺緊張地将錢袋子塞還給她,推搡着說:“快還回去,開鋪子的事咱們再合計就是!”
“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夏錦哭笑不得,解釋說:“這是我自己的錢,先前由别人保管着,剛要回來的。咱們開鋪子,我總不能指望你們小姐妹倆又出錢又出力的,這不欺負你們嗎?”
“真的?”錢淺十分懷疑,“咱們先前說好的,凡事可以拒絕回答,但不能騙人。”
夏錦再三保證:“我從前做的可是刀口舔血的活兒,就給這點兒我都不滿意呢!”
錢淺問過她是做什麼的,夏錦不肯說,但錢淺猜測,應該是大戶人家養的打手之類的。罪民嘛,最适合替人做些見不得光的事。
夏錦帶來六十金,足夠租間像樣的鋪面了。但錢淺不好意思讓她負擔全部的資金,于是商定她們姐妹倆出二十五金,夏錦出二十五金,雙方各占鋪子一半股份。綿綿負責生産,夏錦負責銷售,賠了錢平攤,賺了錢也對半分。
夏錦很不好意思,覺得還是占了她們便宜,畢竟她們有倆人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