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挽的房間總是彌漫着一股綠茶和茉莉混合的淡香，混着舊書的紙頁氣息。她盤腿坐在地闆上，耳機裡循環着自己錄制的demo，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打着節拍。陽光透過紗簾，在她淺灰色的衛衣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散落的音符。

“小挽……”母親劉韻錦敲了敲她的房門，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下來吧，你爸今天在家吃飯。”

葉挽的手指頓了一下。她摘下耳機，慢吞吞地起身，随手抓了抓蓬亂的短發。她知道，父親的在場意味着這頓飯不會太平靜。

廚房裡飄來紅燒排骨的香氣，濃郁醇厚，是葉新程的拿手菜。他很少下廚，但隻要動手，必定色香味俱全。葉挽走進餐廳時，弟弟葉活已經坐在那兒，低頭刷着手機，嘴角挂着若有若無的笑，大概又在看他的自媒體數據。

“爸今天怎麼有空？”葉挽拉開椅子，壓低聲音問。

葉活擡眼，沖她狡黠一笑：“聽說要宣布重大決策——關于我的。”

葉挽撇撇嘴，沒再說話，隻是一味地盯着餐桌上那張褪色的藍格子桌布。母親端上最後一盤清炒時蔬，淡紫色的家居服襯得她膚色蒼白，領口處繡着幾朵小小的茉莉，是她自己縫的。

“新程，菜齊了。”劉韻錦朝客廳方向輕聲喚道，像在試探一場即将到來的風雨。

葉新程走進餐廳，深藍色POLO衫熨得一絲不苟，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手裡還捏着手機，似乎剛結束一通重要電話。他點點頭，在主位坐下，目光掃過餐桌，最終停在葉活身上。

“葉活，”他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你大三了，該考慮畢業後的路了。”

葉活夾菜的手微微一頓，但很快又挂上笑容：“爸，我想做自媒體，賬号已經有兩萬粉了，如果能堅持……”

“兩萬粉絲能當飯吃？”葉新程的語調依舊冷靜，但每個字都像一塊冰，“你王叔叔的兒子在銀行當副行長，答應給你留個位置。”

葉挽的筷子“啪”地擱在碗上：“爸，葉活有自己的想法，您能不能尊重一下？”

葉新程的目光轉向她，像一把鈍刀緩緩壓過來：“那你呢？畢業三年，整天在家錄那些沒人聽的歌？工作換了一個又一個，什麼時候能穩定下來？”

“我喜歡音樂，不行嗎？”葉挽的聲音陡然提高，“我又沒花家裡的錢！”

“沒花？”葉新程冷笑一聲，“你住誰的房子？吃誰的飯？你們這一代人就是太自私，隻想着自己開心，從來不考慮現實！”

劉韻錦連忙打圓場：“新程，孩子們還小，有自己的理想很正常……”

“理想？”葉新程打斷她，聲音依舊平穩，但字字鋒利，“你就是太慣着他們！别人家的孩子争着要父母鋪路，我們家這兩個，一個得過且過，一個異想天開！”

葉活的笑容終于繃不住了：“爸，我不是異想天開！我有計劃！”

“計劃？”葉新程的眼神冷得像深冬的湖面，“盲目地做事也叫有計劃？說我天天喝酒，難道我想嗎？還不是為了你們！”

葉挽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闆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我們沒求你這麼做！你從來不聽我們想要什麼！”

“葉挽！”劉韻錦的聲音帶着哀求，“别這樣跟你爸說話……”

葉新程放下筷子，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餐桌上的每一個人。他沒有發火，甚至沒有提高音量，但那種壓抑的失望比怒吼更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