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覺得有責任讓母親開心,隻是她卻又不知從何做起。
夜風吹過,桂花簌簌落下,像一場金色的雪。葉挽剛往回走了沒幾步,就又看到一個瘦高的身影蹲在那兒抽煙,煙頭的紅光在夜色裡忽明忽暗。
“阿樹?”葉挽有些意外。
堂弟擡頭,月光下露出一張和叔叔有七分像的臉,但眼神卻截然不同——叔叔的眼睛總是飄忽不定,而葉樹的目光清澈而疲憊。
“姐,”他掐滅煙,扯出一個笑。
葉挽在他旁邊坐下:“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
“工作後,”葉樹揉了揉太陽穴,“壓力大啊。”
葉挽沒說話。她知道葉樹雖然靠着家裡的關系進了事業單位,但工作并不輕松,而且還要應付父親三天兩頭的“借錢”。
“我爸是不是今天回來了?我還沒見他呢。”葉樹突然問。
“嗯,我也聽奶奶說的。”
葉樹苦笑了一下:“唉,我對他也挺無語的……。”
夜風拂過,桂花落在兩人肩上。葉挽想起小時候,她和葉樹常常一起在院子裡寫作業,奶奶多分的餅,他會偷偷再掰一半塞給她。
“姐,有時候我真羨慕你和阿活,”葉樹突然說,“至少大伯靠譜。”
葉挽不知該如何接話。她想起父親這些年為叔叔收拾的爛攤子,想起母親無聲的忍耐,胸口發悶。
“我上個月替他還了五千塊網貸,”葉樹的聲音低了下去,“沒敢告訴奶奶。”
葉挽震驚地轉頭:“你才工作,哪來的這麼多錢?”
“你放心,我沒做什麼不好的事。這幾年自己攢的,”葉樹苦笑,“本來想買台新電腦。”
遠處傳來葉活的喊聲:“姐!過來吃柚子!”
葉挽站起身,拍了拍葉樹的肩膀:“走吧,一起去。”
葉樹歎了聲氣,也站起向屋裡走去:“走啊,這個阿活可難得幹點活。”
葉挽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個從小被奶奶偏愛的堂弟,實際上卻是活得比誰都累。
第二天清晨,葉挽被争吵聲驚醒。她循聲走到陽台,看到葉新程和叔叔葉新佳正在對峙。
“哥,就三萬,我這次真的有好項目!”叔叔的聲音裡帶着讨好的笑意。
葉新程的臉色冷得像鐵:“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
“這次不一樣!我朋友開了家餐廳,穩賺……”
“你哪次不是穩賺?”葉新程突然提高了聲音,“結果呢?爸媽的養老金都快被你掏空了!”
叔叔的表情僵住了,随即變得惱羞成怒:“你什麼意思?嫌我拖累你們了?”
“難道不是嗎?”葉新程的拳頭攥得發抖,“四十多歲的人,工作工作不行,家庭家庭散了,現在還……”
“新程!”奶奶的聲音突然插進來,“大早上的吵什麼?”
她快步走過來,一把拉住叔叔的手臂:“新佳還沒吃早飯吧?媽給你煮了粥。”
葉新程站在原地,看着母親把弟弟護在身後,眼神一點點冷下去。葉挽躲在門後,看到父親轉身時,眼角有一絲她從未見過的東西——像是失望,又像是解脫。
返程那天,葉樹來送他們。趁長輩不注意,他塞給葉活一個信封。
“什麼?”葉活摸了下厚度,臉色變了,“哥,你幹什麼?這麼多錢!”
“幫我還給大伯,”葉樹低聲說,“就說是他之前借給我爸的。”
葉挽看着堂弟泛紅的眼眶,突然明白他為什麼總是加班到深夜。
“你爸知道嗎?”她問。
葉樹搖搖頭:“他知不知道的都沒意義。”他頓了頓,“姐,有時候我真希望……他能有大伯十分之一的擔當。”
車站廣播響起,催促乘客上車。葉樹用力抱了抱葉活,又對葉挽笑了笑:“下次回來,我們一起去吃新開的那家火鍋。”
回程的車上,葉活把信封遞給父親:“明哥讓我給你的。”
葉新程打開看了一眼,沉默了很久。劉韻錦說了一句:“這孩子……比他爸強。”
葉活望着窗外飛逝的風景,輕聲問:“我們下次……什麼時候再回來?”
沒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