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兒啊。”祁書杭打了個哈欠,在他身邊坐下,“看這個幹什麼?”
鬼轉頭看他,看到他頭發蓬亂,一撮呆毛直戳天際,臉上有些疲憊。鬼睫毛微顫,一根常春藤悄然而動。祁書杭覺得耳朵癢癢,伸手去摸,手下一片冰冷粗糙的感覺,他扯下來一看,竟是一根離譜的常春藤,它的根系在另一座假山上,但它勇敢得跟兩座山之間的吊橋一樣攀到他肩上。他心想這奇觀真是百年難見,完全違背任何物理生物規律,又猛地一驚——“是你?”
鬼從他耳朵癢癢就開始看他,饒有興緻的,看耍猴似的,當聽到“是你”這句話時,他的臉上洋溢出笑容,心想多次的戲弄終于不被當做鬧鬼,而可以是輕松愉悅的玩笑。
祁書杭看他笑,第一次有心驚的感覺,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他覺得這個笑是可以回應的,它簡單、純粹,屬于少年人,也就是同齡人,而不是那個遙遠的成年人或者老年人。
“笑笑笑,笑個毛線。”祁書杭将常春藤纏上他的脖子,輕浮地将多出的一截“啪”一下甩在他的臉上。那一下打到他臉上,甚至打到了眼睛。不痛不癢,沒什麼感覺。但他不自覺地在那一下來的時候閉了下眼睛。
“就笑。”他臉上的笑意還沒褪去,還多了一分倔強。
他從容地将藤條松了松,免得跟勒死鬼一樣,動動脖子再理了理,繞兩周,一端垂下,一端揚到身後,将柔軟的常春藤戴成一條翠綠的圍巾。鬼将常春藤往上拉,微微擋臉,跟二次元角色拉蒙面巾似的,他還故意壓低聲線,眼神是做作的冷酷:“帥不帥?”
祁書杭給了他的雞窩頭一下,跟對待過年來家裡搗亂的侄子一樣,不屑地陰陽道:“真是帥爆了。”
鬼摸了摸自己的腦殼,理了理頭發,于是将雞窩頭整理得亂七八糟,斜眼瞪他:“幹嘛打我。”但他心裡有隐約的開心,講不清楚,像魚兒穿過水草。
祁書杭沒接他的話,他随手撿了塊小石頭扔進小池塘裡,激起“吭”一聲,水波推開一圈圈月色,他問:“你有名字嗎?”
鬼将常春藤的葉子變成紫色,他喜歡紫色,他回答:“沒有。”
“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他點點頭,将常春藤的葉片绾到藤條裡面去。
祁書杭說:“你這個稱号,應該是稱号吧,九門大鬼,額,有點太宏大了,我們一般不那麼叫。”
“我知道,你們互相稱呼名字,關系親近的人之間會有昵稱。”鬼将藤條和枝葉化成流動的綢線,湧動着,自我編織着。
“那你要不要有個名字啊,這樣的話,我喊你也方便。”祁書杭循循善誘。
“可以啊。反正就你一個人叫我,你來拟吧。”鬼手動将穿錯的線拉出來,再給它穿到正确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