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叫小九?”祁書杭試探到。
“小?”鬼搖搖頭,雖說随便起個名字,但用這個字未免顯得太過低微。他對着祁書杭,用手卡了卡尺寸。
“那要不大九,九九,九兒?”祁書杭充分發揮聯想,伸個腦袋去看他手上正在做什麼。
鬼皺眉,雖說九取自他,但組成名字跟小貓小狗似的,顯得小家子氣,他思索片刻,道:“今晚我看到的名字就不錯,喚作‘朱辭’。不談姓氏,名字不錯,雖然不夠吉利,用在活人身上略有忌諱,用在我身上就剛剛好。”
祁書杭簡直暴跳如雷,朱辭——我的老祖宗兼偶像也,你哪根蔥啊,跟他用同一個字?“不行,換個字,你用這個不合适。”祁書杭斬釘截鐵。
“我就用這個。”鬼一方面是真的覺得這個詞不錯,一方面想逗祁書杭。
祁書杭理直氣壯:“你這屬于大不敬,避諱懂不懂啊?”
鬼将編織了一半的東西往膝蓋上一撂,模仿祁書杭的蠻橫語氣說:“避諱?大清亡多少年了。《百年孤獨》看過沒,孫子用爺爺名字的多了去了。”
祁書杭氣勢不減:“《百年孤獨》講什麼知道嗎?講的是家族世代難以逃脫的詛咒,你用這個字是想繼承在朱辭身上什麼詛咒你知道嗎?英年早逝!”祁書杭邊怼邊忏悔,老祖宗,sorry啊,為了維護您的名字,我不得不将你死的早的事拿來恐吓這隻鬼,您老人家别生氣。
“哦。”鬼沒有再接他的嚣張語氣,一句話直接殺死了比賽,并不忘補刀,“可能我死得比他還早一點。”他歪頭看向祁書杭,用他以為的天真神态,他曾在小孩子臉上看到過,也不知道模仿得像不像。
祁書杭看出他臉上的無辜是裝出來的,但心裡還是劃過一絲不忍,偏過頭去不看他,過了一會,他才悶悶地開口:“随便你吧,辭就辭吧,不過我們這邊沒有叫單字的習慣,我以後叫你小辭吧。”祁書杭默默想着,雖然用了朱辭的字,但得在前面加個“小”字壓一壓,不能毀了老祖宗的莊重感。
“不用‘小’。”鬼皺眉,不悅道。
“愛用不用,就這麼定了,以後就這麼叫你了。”祁書杭完全無視他的反對,十分冷漠地怼道。
“愛叫不叫,本鬼不答應不就行了。”鬼十分完美地複刻了他的冷漠,随即他想到那尊莊嚴肅穆的塑像,有個問題十分想問,“他姓朱,你姓祁,為什麼他是你祖宗呢?”
“這還不簡單,他的後輩裡有女的,生下的孩子又不随媽姓,所以沒能把朱姓傳下來呗。”祁書杭随口解釋,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朱辭的塑像從他記事起就有了,跟思想鋼印似的,以至于他根本沒思考過朱辭不跟自己一個姓。第一次聽别人問起,他就下意識尋找答案,而且這答案屬于先射箭後畫靶。雖然事實是他并不随父親姓,而是跟着他媽姓祁。
鬼若有所思,回想起他并不熟悉也不感興趣的曆史,似是而非地講到:“我印象中朱辭将軍好像沒有後代,曉得哪本野史有載,當朝皇帝曾想賜婚他與玖平公主,不過被他拒絕了,說是心有所屬,皇帝這才收回賜婚旨意,他直到死也沒有成親,也就談不上什麼後代。”
鬼說完心裡也沒底,也不曉得講得對不對,因為他曾親眼見過太多活生生的人的一生,冰冷文字記載的人生就顯得單調乏味,更别提很多文字還在胡說八道。他曾妄圖在字裡行間尋找自己存在過的蛛絲馬迹,但在翻完各種王侯将相、才子佳人、奇聞轶事、甚至神魔志怪書冊之後,頭昏腦漲的他隐隐得出一個結論,大概自己是“蝼蟻”“樯橹”“千軍萬馬”“百萬漕工”“人民群衆”中的一員,不然對青史野史的人名都沒有感應到任何東西,沒辦法,作為一個記憶力幹淨得如同白紙的鬼,感應是唯一的手段,他将其歸結于他跟打印機沒有任何恩怨及血緣關系。
祁書杭聽到“野史”心裡就開始逆反,不禁嫌棄地說:“什麼玩意兒就敢編排朱将軍,肯定是為了銷量才扯些亂七八糟的玩意,說不定是因為家族裡就隻有朱将軍這一個出名,其他的太平庸了才沒留名。”
鬼并沒有深究野史到底夠不夠野,也不曉得祁書杭說得是不是真的,他摸摸并沒有長胡子的下巴,半打趣地說:“你還蠻崇拜朱将軍的。”
“當然啦,不光是我,瑜嘉人都把他當英雄。我們從小就會背‘少年骁勇難藏鋒,用兵奇詭北關中。将軍易老山河失,翹首彤彤盼東風。’講的就是他。”祁書杭說的時候帶着小驕傲,顯擺“家珍”似的。這幾句詩是後世詩人為紀念朱辭所作,原迹收錄在瑜嘉博物館書畫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