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場混沌裡,似乎有朦胧的光亮,光亮裡鑲嵌了一塊飛揚支棱的東西,像牛角。“叮鈴鈴”“叮鈴鈴”的聲音傳來,悠閑的,無意的,不夠清脆,悶悶的,像沉在水底聽到來自岸上的聲音。有香味,馥郁的,甘甜的,祁書杭肯定這種香味很常見,很熟悉,是什麼呢?他想思考出這是什麼,但腦子裡像灌進了鉛,很難思維點什麼。身後有綠油油的樹葉子籠了過來,他像嬰兒被襁褓包裹,葉子仍不斷往前,他陷進了葉子的床,枝葉略過耳側,他忍不住閉上眼睛,香氣更近更濃郁,對了,就是這葉子散發出來的。
葉子流動完畢,身後似乎又是虛空。一根紅色圓柱立在眼側,上面的紅漆偶有剝脫,感覺有些年頭了。
“哥。”那聲音輕靈溫柔,像清晨茶山的第一抹朝陽。祁書杭看到垂下的衣擺,深藍的一片,看着很絲滑,是綢緞嗎?還是棉麻?鞋是布鞋,剪裁得很規整,很合腳,也很幹淨,鞋面還有描金繡彩的圖案,祁書杭順着鞋往上看,能看到長長的腿,再往上就隻能看到腰了,其他的都隐沒在朦胧裡,都看不到了。祁書杭低頭,剛好跟鞋底平視,他腦子蹦跶出來一個想法——這是···蟑螂視角?
“這個···想給你。”依舊是那個輕靈的聲音,聲音的主人好像伸出了手,祁書杭隐約看到他手上拿的就是這塊紫水晶!
他對面應該還有個人,祁書杭看不到他的鞋和腿,但能擡頭看到垂下來的寬闊長袖一角,長袖并沒有馬上伸手來接。祁書杭莫名感受到送水晶那個人的期待和慌張,沒來由覺得心有些發緊。
他又再次聞到那股香氣,是風送來的,他就顧不得再思考對方到底接不接這個水晶,而是又自顧自地思考起來,這到底是什麼香氣,因為比起那兩個陌生人,這香氣帶給他的熟悉感更強烈,他對它也更有興趣,于是他絞盡腦汁地想啊,想啊,強迫性地思考,跟做題似的,好像非要想出一個确切答案。直到那雙伸出去的手在微微顫抖,另外那個長袖也沒有接過……
他很恍惚了,腦子都快要融化了,此時另一個聲音傳來“别想了,那是桂花”。
哦,原來是桂花——祁書杭恍然大悟,真的是桂花,還是金桂,祁書杭長長地順出一口氣,仿佛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又覺得哪裡不對勁,誰,誰在說話?那個聲音絕對不是自己的,也不是從上面傳出來的。
“是我。”那個聲音在回應他,“我在你的意識裡。”
祁書杭還在遲鈍反應,思維像粘滞在蛛網上的小動物。
“我是辭……小辭”祁書杭從那聲音裡聽出了無語和無奈。
你是那個鬼。祁書杭悠悠明白過來,你在我的意識裡,什麼神奇的存在?那我呢?我在哪裡?
“你的意識在紫水晶的憶靈裡,這是它保留過往的記憶。你用血喚醒了它,所以它就把你拉進有關于你的記憶裡了。”鬼的聲音依舊回蕩在腦海裡。
“但是我覺得我好像變笨了……很木,很難受。”祁書杭說。
“你不用講出來,我能讀出你的思維。因為我也在你的意識裡面,擠占你原本的思維空間,所以你才會有這樣的感受。”
“哦哦…”回答了之後,他才反應過來似乎該閉嘴,祁書杭尴尬望天,發現好像有人比他更尴尬,因為手都伸出去半天了,對方還沒有要接的意思。
這是卡了嗎——祁書杭不禁想,他根本不認識這兩個人,但控制不住吃瓜的欲望。
哎,你說,那個長袖會接過來嗎?他要是不想要,也不講拒絕,感覺好茶哦。祁書杭在腦子裡跟鬼蛐蛐。鬼沒回答。
他聯想起以前上學的時候,班上有同學跟他表白,他不喜歡人家,就直截了當地拒絕。對方傷心難過,但他也沒覺得對不起之類的,因為喜歡是對方的自由,不喜歡是自己的權力。哎,為什麼會聯想到表白的事啊,上面那兩個明明是男的啊,跟表白有個錘子關系。
祁書杭看得無聊,忍不住想到,你說咋倆什麼時候回家呀。
長袖突然動了,他擡手了!他擡起手從對方手心拿走了那顆水晶。手收了回去,一個男聲響起。
“我收下了。”那聲音柔和,平靜,帶些生人勿近的冷漠。
送水晶那人的手垂下來,手指握拳又松開,指尖微微顫抖,然後大拇指的指甲掐進無名指指腹,幾個手指又不斷亂動,跟洋娃娃和小熊跳舞似的。
這人有多動症吧,抽的什麼雞爪瘋——祁書杭忍不住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