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鬼像早就預判了他的想法,一個殼轉敲在祁書杭的雞窩頭上:“你傻啊,要是天亮了飛,人家看到了,肯定第二天就把你逮到‘走近科學’去報道個幾十集。”
祁書杭冷笑一聲:“哼,‘走近科學’前幾年停播了。”
“是嗎?”鬼眼睛一轉,嘴皮子上下翻飛順口就來,“那肯定會因為你重新開播的,走近科學就是走近你啊。”
祁書杭:“嘶——你···”他看着朱鴻骁一臉“你能把我怎樣”的表情,腦子一岔,心想真不愧是當丞相的人啊,連打嘴炮都這麼順暢!
“你可真棒。”祁書杭沒好氣地贊揚他。
“謝謝。”鬼對贊美來者不拒,照單全收,管他好的壞的。他手指輕點,就将骷髅頭變回茶杯。
飛在半空的時候,祁書杭不禁感慨:“農村裡好黑啊,不像城裡有好多燈。哎,你知道嗎,瑜嘉市的夜景在全國都很出名的。”
鬼心想:這有啥不知道的。我曾看過瑜嘉是如何從村鎮一點點變成城市,也看過一盞盞燈是如何打開一片片黑暗。
但他低頭正看到少年被風吹亂的頭發,一臉興奮,目光熱烈而純粹,好像對這世間的一切都好奇,亟待發現每樣事物的美好。
“是嗎?”鬼向下喊道,“那瑜嘉什麼地方夜景最好啊!”
祁書杭聲音洪亮,風都吹不散:“當然是魚璨廣場啊!周圍都是錯落的大樓,燈都亮起來的時候賊壯觀,還有一片民居,整個都亮,還有一座橋,橋上的燈又不一樣,是純白色的。反正那兒晚上人多的不得了,都是去打卡拍照的!”
鬼知道他作文為啥隻有30分了,聽着味同嚼蠟,完全沒有想去的欲望。然後祁書杭還不知死活地來了句:“下次咋倆一起去!”
可能是呼嘯的風吹得太猛烈,他不記得自己是點頭還是搖頭,隻記得祁書杭很高興。很神奇,不是每段記憶的主角都是自己,而是自己眼中的别人,他們的笑容、眼淚似乎更加深刻,令人難忘。
祁書杭果然在烏漆嘛黑的時候到達學校,比保潔阿姨上班都早。他就在座位上整理筆記,前段時間落下的東西基本上都補上來了。出乎他意料的是,周岚竟然是除他以外來得最早的,要知道他平時絕不這個點到教室。
“早啊!”祁書杭主動跟他打招呼。
周岚愣了一下,明顯對他的早到感到震驚。他放下書包,掏出英語書和草稿紙,翻到書最後的單詞頁面,開始謄抄單詞,他寫得極慢、極笨拙,一個字母都要寫個十幾秒,而且寫的單詞還不是最近學的。
祁書杭看了一陣,忍不住問他:“這些單詞你都會讀嗎?”對他來說,單詞隻需要看一遍就能讀寫,隻要會讀就會寫了,拼寫是極其簡單的一件事。他從小就接觸英語,初中的時候就能幫他爸整理英語哲學文獻,畢竟許多哲學理論是外國人提出來的。
初高中英語課跟玩兒似的,隻是為了掌握更多的應試技巧而已,畢竟沒有哪個外國人用試卷上的知識點進行交流,就像中國人不會用孔子學院的教材進行對話一樣。
周岚不好意思地搖搖頭,目光低垂,頭也低下去了,手上的筆也不再動,好像做錯事了。
祁書杭咬着嘴唇,正在猶豫,不幹涉他人命運是他做事的原則,但同時,幫助别人也是種美德。他幹脆讓對方選:“你為什麼要學這些東西啊?額,我的意思是,你會很吃力,而且成效不明顯,未來大概率不能靠這些東西吃飯,當然,你家裡也不需要你去謀生。額,你聽得懂我的話吧……”
祁書杭說到最後都有點底氣不足。祁書杭自認為算是個聰明的小孩,一直以來的成績和周圍人的評價不斷向他确認這一點,而對方生下來就是個傻的。對于道德感強的人,對絕對弱者展示擁有是羞愧的。
周岚明顯聽懂了他的話的,因為他整個人顯得更加緊繃,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他的臉慢慢泛紅,像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祁書杭在旁邊看着,都怕他會撅過去或者會突然爆起,就小心出言安慰:“你不想講就算了,沒事沒事哈……”
“我不想辜負……”周岚從牙縫裡咬出來幾個字。
“什麼?”祁書杭其實聽清了,但是沒聽懂。
周岚看向祁書杭,發現對方臉上是疑惑,而不是熟悉的其他表情,像下定某種決心,艱難開口:“我爸媽送我來這種正常學校,就是想讓我看起來正常,我不能…不能辜負他們…我知道我很笨,根本學不會…我不能停下來,不用你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