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宿雪咽了口口水,他沒回應妖尊的話,堅定地邁步朝羌陰門外走。他一般的力氣用到腳上,抓緊地面,但仍舊對抗不過控制人的寒冷氣息。
他被控制着,一步步返回房間,返回宋知鸢身邊,拿走她身上的信物,還有池常清的拘靈軸,然後轉身,大步走出羌陰門,朝陰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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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芳晴一手拉着江笙,一手攙着祝清方,艱難地在樹林中逃竄。
身上粘粘糊糊不知道是誰的血,把藏匿在林間的妖物全部吸引出來,發瘋一般,跟在她們身後不要命地追。
許芳晴終于知道她與信物聯系時,為何會看到将整個陰山籠罩的團團黑霧氣,也終于知道,為什麼江宿雪總是戲谑地說陰山有問題了。
整個陰山内部,幾乎全是妖物。暗影處,泥濘中,能藏的地方都藏着妖物。
原本這些妖物看到江笙還戰戰兢兢十分恭敬,可下一秒就發瘋攻擊她們,江笙被吓壞了,連帶着直接忘記該如何去山洞。後路被堵,許芳晴不得已隻能拖家帶口地跑。
江笙不算重,重的是祝清方,胳膊挂在她肩膀上,被她拖着。
妖物爪子沒入許芳晴後背的前一刻,他突然出現在她身後,生生擋下那一爪。
許芳晴吓了一跳。
祝清方隻是在笑,一邊笑一邊解釋:“我沒有不聽話,師妹。”
“你忘記帶上袋子了,我想給你送來,剛出客棧,就來到你身後了。”
他在半山外,突然出現救她一次,正如許芳晴總是在他将死之時如神一般突然從天而降,出現在他身邊,救他于瀕死之際。
如今,也輪到他了。
哪怕他隻做到了一回。
他說着,嘴邊淌血。許芳晴讓他閉嘴,祝清方聽話不再言語,就聽到她埋怨說他帶着袋子,裡面的藥還是要用到他自己身上,倒也不算白拿過來。
妖物會用符紙。
一張黃符突然掠過鬓邊碎發,懸停在許芳晴幾人面前,綠光大亮,樹藤一瞬間從地底鑽出,扭曲着爬向腳踝。
另有一半,在她們面前慢慢織網,擋住她們的去路。
江笙吓了一條,往許芳晴身後站了站。許芳晴暗罵一聲,擡腳踢了下劍橋,腰間冷劍自劍鞘見飛出,有意識一般将地表爬的藤蔓齊根斬斷。她擡眸瞥了眼已快要成形的密網,心裡一冷。
那一把仿照“清霜”模樣的劍頓時破風飛向鈎織在一處的樹藤,帶着騰騰劍氣,将要從藤蔓中間劈開,樹後突然又飛出一根樹藤,當即纏緊了劍身,死死纏住,将它往地上拽去。
許芳晴腳步一頓。
下一刻,數張符紙飄在眼前,一瞬間落到樹藤之上,冒出一點火苗之後,赤色火焰疼起,瞬間将大網吞噬。
身後傳來刺耳的慘叫。
許芳晴驚訝地瞥了眼祝清方,他本就受傷,突然用了那些血符,臉色已是慘白一片,即使挂在她身上也有些吃撐不住,搖搖晃晃。
但好在沒暈過去。
比之前好了不少,之前用完符紙就直接癱倒。
将倒下之時,身旁又傳來一道力氣,力氣不大卻十分明顯。
江笙幫許芳晴攙着祝清方,擡眸看她,神情從驚慌變為冷靜:“北走三裡地,上高處……”
她說着,忽然眉頭一皺,尖叫一聲,便又恢複原來的模樣。
許芳晴回頭看了眼窮追不舍的妖物,咬牙帶着兩人,腳步一轉往北邊跑。北邊林子愈發密,枝葉茂盛,許芳晴警惕着,害怕忽然從樹後跳出來幾隻妖物。
她的劍在剛才砍藤蔓的時候沒有收回來。
好在跑了一會,并沒有妖物出現。
許芳晴喘了口氣,擡頭環顧一圈,心中狂跳。三裡地,她跑了許久,早該有三裡地了。江笙讓她上高處,但周圍根本沒有更高的崖壁,也沒有見到山洞。
許芳晴正着急,忽然聽到淙淙水聲,不禁眸光一亮。
根據祝清方的回憶,他後來之所以能回到客棧,是被山洞中水潭下的暗河送出去的。既然這裡有水聲,說不定就是那條暗河通往的地上河,若是追根溯源,或許就能找到山洞。
許芳晴看了一眼祝清方,祝清方對她點頭。
于是她當即朝着水流聲傳來的方向跑去。她的衣衫在奔逃中早已破爛不堪。
她覺得自己運氣不錯,起碼找對了方向,越是往前,水起愈發濃重,空氣變得濕潤寒冷,流水擊石的脆聲愈發明顯。
終于,在撥開一片雜亂無章的斷枝斷葉後,許芳晴終于如願看到了一條約摸三四丈寬的河流,水岸彎彎曲曲,水流湍急,拍打水石的聲音如同妖物的尖笑,嘲笑着她的愚蠢。
因為許芳晴不止見到了河流,同時也看到了與河流對岸,數不盡的妖物。
身着玄紫長衫的妖物此時卑微俯首,像是在進行什麼祭祀儀式一般,對水面上方的一團霧氣恭敬叩首。
妖物與霧氣之間,隻有一人孤身站立。素色衣擺沾染泥濘,臉色蒼白,身形瘦削,瘦到讓人覺得他站不住。
……正是江宿雪。
江宿雪何時這麼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