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方心跳猛然停滞。他迅速看向兩人的手腕,發光的細繩仍在,目光精準的找到中間的裂縫,随着他的身體回暖,裂縫在慢慢擴大,漸漸的,不止中間,其餘幾處也出現了裂縫。
祝清方不可抑制地慌張起來,伸手握住細繩,試圖讓它停止開裂。裂縫并不聽話,仍在噼噼啪啪地崩開裂痕,搖搖欲墜,似乎下一秒就要斷開。
他呼吸幾乎停下,腦海中猛然閃過令人窒息的熟悉畫面,卻來不及去想那是什麼。下一秒,他将許芳晴整個人抱進懷裡,緊緊抱着,像是要把兩個人揉在一起。
他一隻手握住細繩裂痕處,一隻手輕撫許芳晴被血黏在一起的頭發,聲音止不住顫抖:“師妹,停下……你停下,我們會一起回去的……”
許芳晴意識模糊,隻覺得耳邊一陣嗡鳴,完全聽不清他在說什麼。祝清方見狀,急忙将傷口割開得更大,緊接着把血遞給許芳晴。這下再不讓許芳晴拒絕,撫在她發上的頭猛地用力,摁着她将傷口與她的嘴唇貼合在一處。
兩片溫熱觸碰,許芳晴舌頭舔了下,愉悅地飲用着。
細繩的裂痕斷斷續續,忽然出現,又忽然被修補好,循環往複,正如祝清方的血滋養着許芳晴,許芳晴也在滋養着他。
洞穴内外皆是漆黑一片,偶爾的重影讓祝清方知道妖物仍舊盤卧在外,隻是聽不見嘶吼聲,山洞内一片靜谧,隻有液體入喉的咕噜聲和遠處輕微的水聲。
他們此行正是為了進入山洞找到冰棺,如今冰棺就在身後,兩個人卻都沒了力氣,爬都爬不到水潭邊。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直到祝清方渾身顫抖,許芳晴終于恢複意識,松開咬住祝清方的牙齒。
祝清方垂眸看着傷口周圍血肉模糊的咬痕,心跳忽然停滞,他感覺到了,他和她之間互相修補滋養的鍊接斷了。窒息感油然而生,他不敢看許芳晴的臉,隻将腦袋湊近她,重複着求她别放棄。
恐懼鋪天蓋地而來,裹挾住他。在他察覺到自己後背觸目驚心的傷口愈合一半時,在他重新感覺到懷中人的生機在一點點流失時候。
許芳晴沒想放棄,她隻是真的感覺到沒用了。
她整個人蜷縮着窩在沾祝清方懷裡,雙手蜷縮着放在胸前。兩個人的身上不知都是誰的血。而他的素白衣裳浸了寒冷雨水,如今又被她的血染紅,慢慢暈染,像一朵朵綻放在寒冰之地的紅梅。
許芳晴感覺自己的力氣在被一點點抽走,明明喝下那麼多血,她感覺她快把祝清方抽幹了,結果還是于事無補。
無力感爬遍全身,如果她好不了,祝清方也好不了多少,她們是互補的。
眼角快幹涸的血迹又被鹹濕的水液浸濕,重新化開,順着臉頰弧度落下。
許芳晴眼神迷茫,窩在祝清方懷中顫抖着,忍不住低聲呢喃:“好冷啊,祝清方,好冷啊。”
她捏着他的衣襟:“祝清方,好疼,好疼。”
她一停下飲血,身體就開始疼,剛修補好五髒六腑像是又被重新震碎一般,她聲音再抑制不住染上哭腔:“好疼啊,阿清,好疼啊。”
祝清方聽着她的話,身體仿佛被撕裂。眼眶不知何時跟着變得潮濕,明明他們是一體的,她的痛苦他卻無法感同身受。
是因為細繩有了裂痕嗎?祝清方低頭看發着淡淡光澤的細繩,從許芳晴喊疼開始,裂痕就慢慢消失。
新鮮血液湊到許芳晴唇邊,她恍若未聞,一擺手推開,不停地搖頭。
許芳晴隻是重複:“為什麼?”
眼前更加模糊,濕潤的液體滑落到脖頸,她忍不住啜泣:“為什麼劍尊是這樣的?”
“劍尊不是很強嗎?為什麼我會這樣?”許芳晴眼裡流淚,哭得一塌糊塗,嘴裡堵血,說話含糊不清。
祝清方仍舊聽清了。她說為什麼都說她是劍尊。聽到這句微弱的質問時,他指尖不可抑制地用力,指尖發白,直到懷裡的人哼唧一聲,他反應過來,輕柔地抱住她。
許芳晴仍舊在重複呢喃,因為她想不通。
她從來沒有想通過,她一個普通的,忽然來到這個世界,在沒搞清楚狀況的時候就被拍着肩膀告訴她是劍尊,該擔大責的劍尊。可她當時明明什麼都不會。
“為什麼說我是劍尊?我連劍都拿不住,看到妖物腿就發軟,師父為什麼說我是劍尊?”
“劍尊不應該擡手砍死一堆妖物,怎麼會這麼狼狽?”
狼狽得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