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預兆的來電。
像夏夜的雨,來得快,去得急,等到清晨醒來,恐怕隻剩深夜的未眠人還能憶起這場雨來過的痕迹。
陸今遙挂得匆忙,沈绛沒說完的話還含在嘴裡。
她愣了兩秒,盯着屏幕上的通話記錄,喉嚨裡忽然滾出兩聲笑音,一直皺緊的眉也松了幾分。
牆上時針又走一格,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敲響。
何真真抱着檔案袋走進來:“沈律,這些是當事人昨天下午送過來的證據補充材料,我們已經再次整理核對過了,給你放這?”
她是上個月剛來的實習生,畢業不久,在律所當律師助理。
今天這出,是另外一個律師助理的失誤,連累所有人熬夜加班。
沈绛低頭看案卷,頭也沒擡:“嗯,放着吧。”
話音落地,沒了後文。
何真真見狀,正準備退出去,不想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被叫住。
沈绛沉靜的聲音從後方傳來,疲憊中帶有幾分明顯的關懷,不似工作時那樣冷硬:“事情差不多了,沒什麼事你可以先下班,不用等我。”
何真真重重點頭:“好的沈律,我把最後一點材料寫完就走。”說完,她身形未動,雙唇嗫嚅着似是還有話要說。
沈绛擡頭看她:“還有事嗎?”
“沒,沒什麼事。”何真真飛快搖頭。頓了兩秒,還是鼓起勇氣将心裡話說了出來,“沈律師,你也早點結束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吧,這樣熬不行的。”
她實在是看不過眼。
下面人的過失,最受連累的人還是沈绛,熬了整晚飯都沒吃,等天一亮又要去法院等開庭。
還以為小姑娘要說什麼,原來是這。
沈绛笑着點頭:“知道了,謝謝。”
等人離開,沈绛放下案卷整個人往椅背上靠,擡手按了按發酸的肩頸。
另隻空閑的手,摸起一旁久未查看的手機,解鎖。
休息嗎?
現在是早上五點十分。
女人讓視線落在屏幕灰色監控畫面上,打開回放——
整整一晚,她看見了那隻玩偶熊是怎樣被晾在一旁,陸今遙又是如何從原本的位置上,挪到她那邊,然後将臉埋進軟被裡,深深嗅聞。
一舉一動,都像個不太正常的瘾-君子。
看見這一幕,沈绛眸光閃動,神色莫名。
倏爾,她拿起手機給醫生發送消息。
淩晨五點的律所,留下來的五六個人睡得橫七豎八,趴倒一片。
将寫好的資料保存,上傳,何真真伸個懶腰,轉頭剛好看見二樓的身影。
沈绛側身站在樓梯口,微卷的長發散落下來,合着玻璃牆外淩晨五點的藍黑的天,有種靜谧深邃的美。
何真真打了個哈欠:“沈律?”
沈绛鎖好門從二樓下來,簡單交代:“我回趟家,九點的時候法院門口見。”
大抵是将陸今遙的話聽進去了。
沈绛踐行了“早點回家”這四個字,将它們拆分開來。
“早點”和“回家”。
盛夏天亮得快,阿姨更是睡眠輕,一聽見玄關開門的動靜立馬就醒了過來。
她看見沈绛提着大大小小幾個早餐袋,連忙起身走近去接——單薄的塑料袋上,早已蒙上一層白色的熱霧氣,那是一種不具象的煙火氣。
沈绛自然地松開手,彎腰換鞋:“趙姨,今天的早餐不用做了。”
阿姨打量着手裡的東西,看兩眼:“那我去裝盤,您先吃點……”
“不用,我回來路上吃過了。”
“我回來沖個澡換身衣服,晚些時候還要出去,時間還早,你可以再休息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