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梁剪雪将木牌嵌入牆壁,文見喜又掐一訣,那掉落的泥土便完璧歸趙。梁剪雪卻不甘心起來,用嘩嘩流血的手指去刨泥,一把一把抓起來,扣擊在牆壁上。
她的整個後背像一台發潮的織布機,被人有氣無力地踩着踏闆,織出塊鮮血淋漓、千瘡百孔的抹布。
老天又好像睜眼在看着似的,無端添上人情味,開始下細細密密的雨,相當應景。
文見喜臨近梁剪雪身後,無意看見橋上的新碑上寫道:賢夫落秋潮之墓。
“外來人?”持傘男子出聲,兩步上前擋住梁剪雪。
“文見喜。”文見喜用眼丈量眼前人,倏地笑道:“并無歹意,隻是承故友之托,前來尋人。”
“他說就在羅玉山半腰的村莊,名喚春素言。”
白衣男子道:“半山腰沒有村,這條棧道直通山頂,是我們村,村裡确有一戶春氏,素言想是大名,我們叫小字慣了,不知是否。”
文見喜喜上眉梢,道:“想來就是了,不知公子如何稱呼?先多謝了,還要勞煩公子帶路。”
“在下楊乘風,我這就帶你去。”楊乘風先答了她的話,繼而轉身朝身後女子道:“阿姐,我先送這位小友一道回家去,你也要早些回村裡。”
梁剪雪恹恹道:“好。”
楊乘風疾步帶路,卻才兩步的功夫,身後傳來隆隆巨響。
文見喜回頭,隻見剛剛嵌入墓碑的石壁忽然自下而上打開,赫然是一扇石門。一個身着褐色粗布的老妪步履匆匆趕來,大口喘氣,扒拉着石門焦急道:“梁寡婦,你給阿荷指的婚事成了,明日成親。”
“什麼?”梁剪雪抹掉眼下淚漬,原本傷心欲絕的眼眸中增添了幾分精明,道:“我不是前幾日便讓他們罷了嗎?”
老妪一擺手,做恨鐵不成鋼狀,咬牙切齒道:“诶呀,誰讓那兩人真看對眼了呢。”
她把手從門上揭下來,朝“楊乘風”道:“段家小子,你在這做什麼呢?這事可全怨你家那個章姓貴客搗鬼。”
“段?”文見喜拉住“楊乘風”,斬釘截鐵道:“你騙我。”
文見喜勾唇,一字一句念道:“楊——乘——風。”
“段三嬷嬷,剪雪姐姐,你們先進去。”身側人朝梁剪雪和老妪颔首,抿唇道:“我與這位小友有話想說。”
待二人進去,“楊乘風”走到鐵索旁邊,道:“文姑娘,我不是有意欺瞞,山上确有一戶春姓人家,與我熟識。我們村進去了能再出來的人寥寥無幾,我不願你涉險,故出此下策。”
文見喜疑心,面色不顯,隻道:“你叫段什麼?還是?”另有姓氏?
“楊乘風”退後半步,又施施然靠近,賠罪道:“在下段如幸。”
文見喜若有所思,玩笑道:“這名字,聽起來倒是有點像女子。”
她剛欲轉身,後背被猛擊一掌,身子飛出鐵索。其速之快,足以比肩雷雨天的閃電,刹那間,文見喜頭昏腦恍,就好像大火烈烈中的将死之際。
将墜山腳,千鈞一發,文見喜拆了頭上金簪,直劈崖壁,迫停至山腳高兩三米處。
文見喜黑發披落腰間,一臂緊握金簪,像是吊死鬼。她在半響後緩過氣,心底怒火如潮上湧到腦仁,隻想一通發洩,大吼道:“段家小子,不得好死,斷子絕孫,啊啊啊!”
氣死了!她正懷疑呢,剛剛那墳墓正将近半山腰,可惜好奇心害死貓!被姓段的小人使陰招,他最好祈禱别讓她再碰到,否則必使他嘗嘗啖食鐵石,鋼筋穿肚的滋味。
她自崖壁飛落平地,那金簪子卻釘死了,任憑她如何施法都拔不出來。
“姓段的,損我金子,小人壞呸。”文見喜朝着半山腰大聲嚎叫,末了,音調變小,委屈道:“賠我金子,我還不打算回山呢,半路盤纏可就要靠自己賺了,嗚嗚~”
“我還要重新爬山,我恨你,姓段的。”
“那我兢兢業業爬半天算什麼?”
“春素言,速來接駕,本尊被摔死了!”
“什麼犄角旮旯裡找老鼠,盡是陰險小人,卑鄙無恥,害人精!待本尊再遇見你小子,必将你從虛無山小西崖扔下千百次,叫霧語花蜇死你,永生永世說不出話來。”
“可惡,我肯定是今日出門沒看黃曆,大兇哇,可惡!倒黴!啊啊啊啊啊!”
抱怨歸抱怨,人還是老老實實的在那靜坐了一會。
沒一會兒,她便掐了淩雲步的訣,閃現至明何秋潮的墓碑處。文見喜猶豫一會,一掌劈向石門。
石門轟然倒塌,她大搖大擺走進去,随即被一群村民拿着魚叉團團:圍住。
四周燃起白色迷煙,文見喜轟然倒地。
她心中隻剩下三個字:“莽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