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願意記起的事,沒有任何人可以擅自做主告訴你,包括我自己,遺忘與否是你的自由。
沈寂然再醒過來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葉無咎大概是這陣子睡多了,沈寂然一睜眼就見這人還在盯着自己瞧。
沈寂然伸手蓋住他的眼睛:“别看了,快起床。”
葉無咎握住他的手腕,順從地坐起來道:“不再躺一會了嗎?”
“你怎麼還要躺着,都躺多久了,再躺骨頭都酥了。”沈寂然說。
葉無咎本意說的是讓沈寂然再休息一會,眼下被某人刻意曲解了也不解釋,他挪開沈寂然壓在被子上的腿,疊好被子放到一邊。
葉無咎打開衣櫃,見裡面琳琅滿目挂滿了各式衣服,驚訝地轉過頭。
沈寂然坐在床邊,雙手支在床上,“現在的衣服樣式比咱們那時候多,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式的,就都買回來了,你換着穿。”
葉無咎笑道:“這麼貼心?”
沈寂然不大自在地蹭了下鼻尖,說:“換錢的東西是我從你們家祖墳拿出來的,總得給你也置辦些什麼。”
葉無咎仍然笑着,應了一聲,“是嗎。”
他的話語不是問句,不需要沈寂然回答,沈寂然卻愈發心虛不自在起來。
有什麼可笑的,不就是給他買了幾身衣服嗎?明明千年前什麼都做過了,怎麼現在反倒像剛戀愛的小情侶似的。
沈寂然心裡别扭,便不再理睬在衣櫃前翻來翻去的某人,徑自下床走出去,等他洗漱完來到客廳,就看見沈維規規矩矩地盤膝坐在沙發上,目光一路跟随者他。
沈寂然:“怎麼了?你怎麼也盯着我?”
沈維局促地吭哧了一會,幾次欲言又止後,終于好奇心戰勝了恐懼,在沈寂然耐心告罄前發問道:“祖宗,你們,你和他……是同性戀嗎?”
“斷袖嗎?”沈寂然也在沙發上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沒想過,我應該沒喜歡過旁的什麼人,男女都沒有。至于我和葉無咎——用現在的話來說,他是我的愛人。”
沈維沒有喝茶的習慣,茶是沈寂然昨天沏的,已經放了一晚上了,但他今天着實懶,也就将就着喝。
沈維本來自己都覺着自己的問題冒昧,但見沈寂然沒認為話題不合适,想了一會又問道:“您那個時候,同性戀是不是也不為很多人接受啊?那你們在一起是不是很難?”
沈維說着,已經自動腦補出了一篇“哪怕與所有人相悖,我也要與你在一起“的凄美愛情故事。
“的确有一些人不接受,”沈寂然回答,“世人慣會對他人的生活指手畫腳,如果什麼事都要所有人贊同接受,會被捏造得面目全非。”
沈寂然将茶杯放回桌上,“一個人喜歡上異性時他可以管這種感情叫做喜歡,但喜歡的人是同性時他就要不斷質疑自己,想盡辦法證明那是友情或是其他情感,這種做法本身就太過不近人情。”
沈維一知半解地啊了一聲,還想再問有沒有人阻止過沈寂然他們相愛什麼的,就看見葉無咎從房間裡走出來了。
明明和沈寂然未把身體換回來時是一張皮相,沈維卻覺得眼下的葉無咎并不容易親近,沒什麼表情的面容帶着點不近人情的意味。
葉無咎按住桌上的茶杯,擋住沈寂然又要伸過來的手。
沈寂然:“你又幹什麼?”
“都隔夜了,還喝。”葉無咎道。
沈寂然:“那你給我泡一壺新的去。”
沈維大睜着眼睛,看着這個新鮮出爐的老祖宗對自己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後去了廚房。
他連忙一步竄起來跟過去:“我來我來,您去歇着吧。”
葉無咎擺手道:“不用,他喝慣我沏的了。”
沈維摸摸鼻子,這才後知後覺自己似乎的确不會沏茶。
沈維原以為葉無咎醒了,他們就會出去辦點歸魂什麼的要緊事,然而興緻勃勃等了一天,他們依舊坐在屋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葉無咎還睡着的時候,沈寂然事事親力親為,連他這個小輩想幫忙都不用,然而自從葉無咎醒過來,沈寂然好像就突然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了——
茶要對方沏,桌上的東西要對方拿,飯也不做了,點外賣還要對方把蓋打開放到他面前,就差喂到他嘴裡,活脫脫一個恃寵而驕。
等到兩人終于換上了外出的衣服,沈維屁颠屁颠地想要跟上去時,沈寂然又轉頭對他道:“我們下樓遛彎,不走遠。”
“……哦。”沈維跌回了沙發裡。
果然是色令智昏、小别勝新婚嗎?這兩個人,連要緊事都不管了,沈維郁沉沉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