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維:“祖宗,您這是?”
“釣魚,”沈寂然說,“看不出來嗎?”
沈維:“您不是說不餓嗎?”
“誰說釣魚一定是拿來吃的?”沈寂然晃了晃魚杆說,“我來釣機緣。”
魚線的另一端隐沒在海浪雲層裡,搖搖晃晃,看不真切。
沈維觀察了一會,仍然看不着水下的魚鈎,于是出言問道:“您是沒栓魚餌,願者上鈎嗎?”
“我又不是姜太公,沒栓魚餌哪來的願者?”沈寂然道,“不是帶了葡萄嗎?”
沈維又聽不明白了:“所以您讓我在葡萄上滴血是為了當魚餌?”
“讓你滴血在媒介上是為了開啟歸墟之地,世間萬物在這裡都沒有太大區别,所以媒介可以是任意一個物品。”沈寂然晃蕩着魚竿說,“至于我為什麼那葡萄當魚餌——那機緣與我有關,我挺喜歡吃葡萄的,那魚應該也差不多。”
沈維:“隻是因為這個?”
沈寂然:“你還想有什麼原因?”
沈維:“沒,我随便問問。”
他還以為有什麼其他講究呢,聽沈寂然胡謅八扯多了,就連沈寂然打個哈欠他都感覺暗藏玄機。
上空有一顆星子劃過,被蓮台邊緣的蓮花瓣勾住了,飄飄揚揚地閃着光。
沈維還要再問,餘光瞥到葉無咎好像在看自己,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話多了,局促地閉上了嘴。
沈寂然見狀笑起來,他一手松開魚竿,向葉無咎勾了勾手指,葉無咎起身坐到他身邊。
沈寂然挑過葉無咎垂在身後的一縷發絲,擱在手裡把玩:“介意我給你編小辮嗎?”
沈維默默轉開了身子,假裝自己是空氣。
葉無咎不答反問:“覺着無聊了?”
“還行,有你在就不無聊,”沈寂然揀了句好聽的話哄人,而後又問,“所以讓我編小辮嗎?”
葉無咎眼神掃過自己被對方抓着的已經編好了一小截的頭發,無奈道:“我說不讓你就不編了嗎?”
沈寂然輕輕扯了一下手裡的發絲:“那不行,你不能不讓。”
葉無咎略偏過頭,方便沈寂然的動作:“好。”
沈維剛聽着還以為,這兩人尚未和好,葉無咎不願意慣着沈寂然了。結果不出一句話,葉無咎又毫無意外地妥協了。
沈維向遠處爬了兩步,繼續從蓮台邊緣往下看。
沈寂然看見沈維的小動作,道:“你不能站起來走嗎?爬來爬去的像什麼樣子,挺帥的孩子注意點形象。”
沈維為自己辯白:“祖宗,我恐高。”
沈寂然沉默了一瞬:“你恐高?”
就這幅東張西望探頭探腦的樣子,哪裡看着像恐高了?還有最開始他碰見沈維的時候,沈維不是在爬山嗎?
“我這不是好奇嗎……”沈維小聲咕哝道。
他一個剛剛成年的青少年,看到此等奇景,有這種反應多正常啊。
沈寂然呼出一口氣道:“恐高就坐裡面來點。”
是他考慮不周了,沒問清楚就把人帶來。都怪葉無咎,有這人在,總是把他的心思帶偏。
“都怪你。”他小聲對葉無咎說。
葉無咎:“好,都怪我。”
沈寂然一手拽着葉無咎的頭發一手往自己懷裡摸,卻摸了個空,他這才想起自己穿的是短袖,沒有揣東西的地方。
以前他懷裡常有一兩條發帶以備不時之需,現在沒有了,他就從自己發間解下兩個帶着白玉珠子的細繩,系到葉無咎頭上。
“沈維,今天我和你說的這些,你随便聽聽就算,”沈寂然一邊給葉無咎綁頭發一邊說,“不必太往心裡去。”
葉無咎垂眼看着沈寂然靈巧地翻動手指,魚竿被他擱在手臂下壓着,不一會自己披散下來的頭發間就多出了兩個細細的發辮。
沈維從來到這裡起,心緒就不曾平靜下來,他看雲霧與海浪間的遊魚看入了迷,便又把葉無咎的暗示忘到了九霄雲外,他問沈寂然道:“祖宗,我最開始暈過去,是因為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嗎?”
沈寂然手指繞着葉無咎編好的發辮一圈一圈打着旋:“算是吧。”
葉無咎握住他的手腕:“玩夠了嗎?”
魚竿輕輕動了一下,沈寂然将要出口的話停在了嗓子裡,他面上的笑容淡去了,松開葉無咎的頭發道:“玩夠了,你自己解開吧。”
不等葉無咎再開口,他重新握住魚竿,深吸一口氣,向上挑起。
一尾銀魚驟然躍出水面,濺起一小圈水花。
沈維坐直了身子驚呼:“釣到了!”
葉無咎緊蹙着眉毛,他擡了下手似乎想将沈寂然拉過來,但到底還是忍住了。
銀魚一甩尾巴,直奔沈寂然而來,在沈維更高音調的驚呼聲中穿過了沈寂然的身體。
這裡的銀魚明明是有實體的,有一隻方才還被沈寂然拎在手裡看,此刻這條魚卻仿佛無知無覺一般橫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