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禾望着兩人口角,忽然注意到梅側妃的院落方向飄來幾縷青煙。自祭竈日起,各院都該在廚房設竈王像,唯有梅側妃院中的煙味混着些腥甜,像是燒了魚幹——而那正是馴貓的關鍵餌料。
“都别吵了。”她按住慶王欲拍案的手,聲音雖輕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先送齊側妃去治傷,武側妃……”她望向對方驟然繃緊的肩膀,“即日起移居靜心室,抄《妙法蓮華經》百遍,為貓兒祈福。”
武側妃渾身一顫,膝行半步:“王妃明鑒,妾冤枉……”
“冤枉與否,等查清楚貓的來曆再說。”顧清禾轉頭看向慶王,後者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她這是暫留兩人性命,以免打草驚蛇。畢竟在這深宅裡,最可怕的從來不是明面上的争鬥,而是躲在陰影裡的推手。
當夜,芳菲苑内。顧清禾倚在慶王肩上,看他用銀簽撥弄炭爐,火星子濺在雪青帳子上,像落了滿空星子。
“殿下可發現了?”她指尖劃過他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握劍留下的印記,“楊側妃房中的炊煙,帶着魚幹味。”
慶王垂眸,眼底掠過冷光:“今早侍衛在她院角發現喂貓的瓷碗,釉色與武側妃房中的不同。”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心口,“你總說後院事不必我操心,可若有人敢動你和孩子……”
顧清禾望着他繃緊的下颌線,忽然想起三個月前他在禦花園為她折梅,指尖被刺傷仍笑着說“不疼”。如今這雙手若染上鮮血,怕是連她也勸不住。
“明日是小年,”她輕輕抽出被他握得發燙的手,從枕邊取出本《坤甯經》,“按宮裡的規矩,該讓各院側妃抄寫《保生經》,祈願胎兒平安。”說着翻到夾着銀杏葉的那頁,“尤其梅側妃,她素日最善女紅,不如讓她繡幅《送子觀音圖》,日日供在佛堂。”
慶王望着她眼中流轉的微光,忽然輕笑出聲:“你這是要借觀音像,困住她的手腳?”他低頭吻了吻她發頂,聲音裡帶着寵溺,“也罷,隻要你和孩子安好,便是把這王府翻過來,我也願意。”
更鼓敲過三聲時,顧清禾終于合上眼。迷迷糊糊間,她聽見窗外傳來野貓的低嚎,卻比白日裡溫順許多。指尖無意識地撫過小腹,那裡還沒有明顯的隆起,卻已承載着兩個人的期待。
這一夜,撷芳院的楊側妃望着案頭新領的《保生經》,指尖劃過“臘月忌動土”的批注,忽然聽見牆角傳來貓爪撓門聲。她顫抖着推開窗,見雪地裡躺着半條魚幹,正是今早她喂給那隻黑貓的餌料。
“原來王妃什麼都知道……”她望着漫天飛雪,忽然想起三年前初入王府,慶王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個無關緊要的影子。如今她費盡心機馴貓嫁禍,卻終究還是輸在顧清禾那盞始終亮着的藏書燈裡——原來最厲害的算計,從來不是讓貓撲向敵人,而是讓敵人以為自己勝券在握。
雪越下越大,芬芳苑的宮燈在風雪中明明滅滅。顧清禾在夢中看見一片盛開的并蒂蓮,花瓣上凝結着冰晶,卻在晨光中漸漸融化,露出底下藏着的、細小而堅韌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