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武側妃忽然按住胃脘，面色發白：“勞煩王妃，妾有些頭暈……”

顧清禾擱下盞子，示意春桃傳柳先生，目光掃過梅側妃丫鬟木香袖中露出的遼東參片包裝——那是太醫院特供的明黃緞子，應天府中，唯有宗室子弟可享用此等藥材。“側妃近日可曾用過什麼藥材？”她的聲音淡淡，卻讓木香膝蓋一軟。

“回王妃的話，”木香跪在地上，鬓角沾着細汗，“我家側妃這月例銀添了三錢蘇葉……”

“蘇葉性溫，最宜孕婦。”柳先生的診脈聲打斷木香的話，他搭着梅側妃的手腕，忽然面露喜色，“恭喜王爺、王妃，梅側妃有喜了，脈滑而沖，已有兩個月身孕。”

芳菲苑内一時寂靜，唯有暖爐中炭火爆裂聲清晰可聞。顧清禾望着梅側妃驟然泛紅的眼眶，想起三日前在應天府西市撞見此女與東宮采購太監私語——“皇孫”二字，原是為這腹中胎兒鋪就的攀附之路。

“好！”朱翊甯擊掌笑道，從腰間解下鎏金荷包遞給木香，“賞給側妃補身子，再讓膳房每日送份燕窩粥。”他轉向顧清禾，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側妃有孕，王妃可要多費心了——太醫院的安胎方，比旁的參片穩妥。”

“王爺放心，”顧清禾輕撫小腹，那裡的胎動比平日輕了些，“我會讓柳先生每日去松雪齋問診，側妃所需之物，也按《皇明會典》例銀加倍支取。”她望向梅側妃，“方才側妃稱本宮的孩子為‘皇孫’，倒合了禮制——隻是這參片，還是用太醫院的方子吧。”

武側妃的笑容僵在臉上，終于聽出顧清禾在暗指她與東宮的往來。太醫院的安胎方需經王妃手谕才能領取，這看似關懷，實則斷了她從東宮獲取藥材的渠道。“謝王妃關懷，”她福禮道，“奴婢今後定當安分。”

西次間的馬側妃忽然咳嗽，袖中帕子掃過案頭的《皇明祖訓》，“皇孫冊封”的條文被朱砂圈得通紅。齊側妃的鵝黃裙裾上，新繡的“多子多福”紋被她掐出褶皺，唯有王氏與張氏低頭用餐，銀匙碰着瓷盤發出細碎聲響——這裡是應天府，連後宅的每一絲算計，都帶着帝都的權謀氣息。

“既是喜事，”顧清禾忽然輕笑，示意春桃取來錦盒，“這是本宮陪嫁的纏枝蓮紋玉墜，便給側妃作安胎禮。”玉墜落地時，梅側妃看見墜底刻着永平侯府的飛虎紋——這枚侯府徽記，在應天府的宮牆下，比東宮蟠龍紋多了三分鐵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