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去時，雪又紛紛揚揚落了起來，應天府的琉璃瓦上積了層薄雪。顧清禾倚在朱翊甯身側，看他在《宗室條例》“皇孫”條目中批注：“親王嫡子未封世子，稱皇孫；庶子亦随父爵稱皇孫，冊封後按爵稱之。”她忽然道：“梅側妃的兄長在應天府開的綢緞莊，昨日被錦衣衛查出私扣生絲，供貨單上蓋着東宮印。”

朱翊甯的朱筆重重落下，在“外戚涉商”條目畫了雙圈：“明日讓刑部徹查。她既知‘皇孫’之稱，便該明白，皇孫的母家，不該沾手這種腌臢事。”

顧清禾望着窗外琉璃燈映雪，想起武側妃方才的算計——借“皇孫”稱謂攀附東宮，卻忘了永平侯府的飛虎紋，本就是皇帝親賜的護國之紋。“王爺該怪的，”她輕笑，“該怪側妃忘了，慶王府的皇孫，何須借他人的參片安胎。”

更深露重，顧清禾在聽松閣翻看着梅側妃的禮單，發現她近日所購胭脂水粉，皆來自東宮指定的應天綢緞莊。春桃忽然進來，袖中藏着半片碎瓷，上面用朱砂畫着小小的皇冠：“這是從松雪齋炭盆裡尋的。”

“去告訴陳太醫，”顧清禾将碎瓷收入匣中，“側妃的安胎藥裡，添三錢白術吧——太醫院的方子，會算着她腹中胎兒的分量。”她望向案頭未拆的蘇州家書，母親在信末畫了隻飛虎踏雪，爪下踩着半片蟠龍紋——侯府的暗樁，早已将東宮的滲透看得清清楚楚。

雪夜靜谧，顧清禾摸着腹中的胎兒，忽然明白，“皇孫”二字在應天府中的分量。梅側妃的算計，不過是想用這稱謂織就一張攀附之網，卻不知在永平侯府與慶王府的雙重羽翼下，任何妄圖染指皇孫血脈的舉動，都将如這冬雪般，終将化在飛虎紋的陰影之下。

“王妃，”映雪忽然低聲道，“陳太醫說，武側妃的胎位……有些不穩。”

顧清禾望着燭影中搖曳的飛虎紋帷幔，想起朱翊甯白日裡的叮囑：“無論嫡庶，皇孫都該平安。”她忽然起身，披上鶴氅：“備車，去松雪齋。”車轱辘碾過應天府積雪的聲音裡，她輕輕撫過腰間的珩璜佩——這枚刻着“算”字的侯府玉佩，終将算盡所有妄圖染指皇孫血脈的算計，讓慶王府的每一個孩子，都能在應天府的宮牆下，平安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