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準一同叫來的還有幾個捕快,守在古董行外,跑堂夥計早就被吓得不知跑哪去了。令狐朝拿出他那些工具,又将筆墨和記簿交到宋準手裡,開始驗屍。
“記…死者男性,年齡約四十有七,背部箭傷,此為緻命傷。記,七竅驗,雙眼完好,雙耳完好,口鼻完好。記,四肢查,雙臂完好,雙腿完好……”
令狐朝做完初檢,摘了手套和臉上的白布,起身去焚蒼術艾草了,宋準從記簿上用朱筆将驗屍結果謄寫至格目上,交給了門口的一名捕快,讓其着人送去州府提刑司。
“令狐兄,我去二樓再查看一下,你将屍體帶回縣廨吧。”宋準說。
令狐朝收拾着他的木箱不為所動,對門口的捕快喊道:“哎,喊你們擡屍體呢。”幾個捕快面面相觑,還是來了兩人将屍體擡走了。
在二樓黑衣人離開的窗台邊上,宋準找到了一些香料的碎屑,不像是平日裡常用的香料,他正拿着紙将那些香料碎屑包起來,耳邊冷不丁傳來一聲:“西域曼陀羅?”
宋準被吓得手一抖,紙上的碎屑差點全撒了,回頭一看,正對上令狐朝的臉。
“啊,令狐兄…你怎麼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吓死我了。”宋準拍着胸口,果真是被吓得不輕,但令狐朝隻是笑道:“你死了還要我來驗,我可不想給自己找活幹。”
“你方才說什麼?西域曼陀羅?你認得這香料?”宋準問他。
他點點頭,接過那紙上的碎屑,用手指撚起來一點,在鼻尖嗅嗅,說:“對香料略有些研究,這确實是西域曼陀羅沒錯,和我們本土的曼陀羅不同,雖然都有麻醉的功效,但西域的這一種功效更甚,隻需這一點點,和别的香料一同焚了,便能讓成年男子人事不省至少兩個時辰。”
“這種香料,隻有專賣西域香料的商鋪裡才有,且都是由西域商人經營的,可不便宜,一般人可買不起的。”令狐朝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方才在吟蘭苑後院的角門外,也有同樣的碎屑,旁邊有新鮮的車轍痕迹,金雀兒可能是被那輛裝過香料的車帶走的,或者說,是被僞裝出來的香料運輸車帶走的。”
“這麼說,難道帶走金雀兒的和殺害古董商的是同一撥人?”
“有這個可能,隻是不知道,老鸨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為什麼被滅了口。”令狐朝站起身,将包好的香料碎屑遞還給宋準。
“都作為物證,先帶回去吧,一點點查,我不相信這些人能做的天衣無縫。”宋準說完又問道,“令狐兄可聽說過九曜?”
“九曜?有點熟悉,但我不記得在哪聽過了,怎麼,這玉蟬與九曜有關?”
“方才你也看到了,古董老闆斷氣前留下的絕筆,他被暗箭所傷前正在查看那枚玉蟬,他一定是看出了什麼,才會留下字迹,回去打聽一下這個九曜,可能老鸨的死并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回到縣廨,令狐朝去進一步檢查解剖屍體,宋準則到了架閣庫中查看會子發行流通的記檔,經過對比,發現那些有毒的會子都來自城南的永昌櫃坊。确定了這一信息,宋準便準備扮成商人去那櫃坊中探探虛實。
他在自己本就不多的行李裡翻翻找找,換上了自己最貴的一身衣裳,又讓令狐朝給他貼了個假絡腮胡子,裝作十分闊氣的樣子來到了城南的永昌櫃坊。
櫃坊門口的夥計見到宋準,連忙迎上去谄媚着說:“客官瞧着面生啊,是想存物還是兌銀?”
“我初到臨安做生意,有貨款需兌成會子,不知道你們這兒是怎麼個兌法?”宋準裝着西域人的口音問那夥計。
夥計兩眼滴溜溜一轉,說:“原來是西域的貴客,您且随我來。”帶着宋準進了櫃坊單獨會客的屋内,又說:“您暫坐片刻,我去請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