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雨已經停了,令狐朝睜開眼就發現柳晏像個八爪魚似的纏在他身上,推了半天才将他推開,立刻下了床出門到了船尾上。
簡單洗漱過後,他便将炭爐搬了出去燒水煮粥,等再回來取東西時,看見柳晏又纏到了宋準身上,但宋準還并未察覺,睡得很沉,令狐朝沒忍住笑出了聲,驚醒了宋準。
“天亮了嗎?”宋準問,随即又感覺身上不對勁,“好沉啊……”
睜開眼,這才看到幾乎要和自己臉貼臉的柳晏,吓得大叫一聲,柳晏也被驚醒,看見自己死死抱着的是宋準,令狐朝正站在一旁看着他,揉揉眼睛迷迷糊糊說了句:“晦言,你怎麼在這?”
柳晏松開了宋準,像是沒反應過來似的,又問:“這是哪兒啊?我怎麼在這兒?晦言?”說完他坐起身,茫然地打量了一下周圍,慢吞吞地說:“噢……想起來了…下雨了,然後就……啊…”
他打了個很長的哈欠,伸了個懶腰,捶了捶後背,黏糊糊地又說:“腰好酸啊…像做了一整晚似的。”
“你不是一整晚都在躺着睡覺嗎?”宋準十分不解道。
令狐朝翻了個白眼,對宋準說:“别理他,污言穢語的。醒了就起來收拾收拾吃點東西吧,我煮了些粥。雨停了,你去衙門點卯,我和柳晏先去打窩。”
“什麼打窩?打什麼窩?”柳晏揉着眼睛下床,整個人迷迷瞪瞪的,腿還踢到了桌腳,疼得他一皺眉。
令狐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是你說也要去釣魚的嗎?釣魚不打窩你釣什麼?學姜太公?”
“啊?噢……想起來了。”柳晏又打了個哈欠,看了看桌上還沒收起來的琴,走過去撥弄了一下,“晦言,你這琴不是從前那張了嗎?”
“不是了,這張是梓木的,不過弦還是絲弦。”
柳晏眼中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失落,很快又笑着看他:“那我再送你一張,我有一張黑檀木的琴,很久之前,就預備着要留給你的。”
原以為令狐朝會拒絕,沒想到他笑了笑說:“好啊,快去梳洗一下,頭發都亂了。”
宋準這時從後門進來,看了看屋内:“柳公子既已經起來了,不如我們将床榻收回去,屋裡有些轉不開身了。”
柳晏轉過頭笑笑,“别柳公子柳公子了,多見外呀,我本身不姓柳的,你叫我稚言就好了。”他又轉頭看向令狐朝,“晦言也這樣叫我,就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令狐朝點了點頭,“好。”擡眼又看向宋準,問道,“宋準的表字是什麼?”
“啊?……惟衡。”
“是哪兩個字?”柳晏問。
“允執厥中,惟精惟一。取公正權衡之意,惟衡。”宋準說起自己的表字,不免想到老師衛誠,這字是他為自己所立,是希望自己今後為官清正,走中正之道,如今堅守正道的老師已經故去,自己也必得延續他的遺志。
令狐朝又點了點頭,說:“好字,想必是你的老師為你所立。”
“令狐兄睿智,正是。”宋準也笑了笑,又立刻岔開了這個話題,“快将床榻挪一挪吧,我快直不起腰了。”
下午放了值,宋準騎馬趕到了令狐朝所說的下遊淺灘,遠遠就看見柳晏在河邊跑來跑去的不知道在幹什麼,令狐朝蹲在一邊的火堆旁搗鼓着,聽見馬蹄聲,才轉身向這邊看來,向着宋準招了招手。
“快來!”令狐朝遞給了宋準一把樹枝做的魚叉,道,“這個給你,稚言已經打好窩了,你們倆在淺的位置叉魚,我去蘆葦叢裡釣魚,這樣成功的幾率高些。”
“好。”宋準接過魚叉答應着,柳晏也過來了,他這才看見柳晏手裡已經有一把魚叉,上面還叉着條魚。
柳晏把魚拿下來遞給令狐朝:“你可算來了,晦言果然沒說錯,這裡的魚很好捉,今天少說也能捉一簍。”說完他很俏皮地眨了眨眼,笑得很燦爛,他臉上沒施妝,很幹淨漂亮的面龐。
令狐朝今日的頭發似乎是柳晏幫他束的,耳朵上方有兩條胡人才會梳的辮子,在他頭上卻絲毫不違和。宋準覺得令狐朝應是有些胡人的血統,他的皮膚那樣白,發尾是卷曲的,瞳孔也透着些棕綠色。
這樣想着,他便也問了出來,而令狐朝先是一愣,而後笑笑說:“或許吧,我也不清楚,不過鬼樊當初的據點在西涼,我身上有胡人血統也不奇怪。”
柳晏輕輕撞了一下宋準的肩膀:“走啦惟衡,捉魚去。”
宋準脫了鞋襪下河,在石頭中間尋覓着,昨夜才下了雨,河水稍有些渾,但還是能看見有魚在石頭中穿梭,偶也見螃蟹,不過都小得很,沒什麼可吃的,他便也沒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