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段時日想了許多,從夢境到現實,相關聯的細枝末節處都不曾放過。
孕中事孟夫人還記得些許,當年侯爺膝下一直無子,在她有孕後接連請了兩三位頗有名望的道士來府上測算。
“那道士們是怎麼說的?”顧甯熙追問。
孟夫人點一點她的腦袋:“先把粥喝了。”
木瓜紅棗粥每月都要熬上幾回,顧甯熙時常喝,實在感到膩味。
但她擔心母親關了話匣,隻能乖乖舀起銀勺。
孟夫人眸中慈愛,看她認真吃了些,方道:“道士們自然都揀些吉祥話,說得差不離。他們說我和侯爺的孩子命格極為貴重,未來前程不可限量。”
初為人母,孟夫人聽着這些話語也高興。況且熙兒出生在侯府,她又得皇後娘娘善心相助,能給熙兒一個嫡出的名分,總不至于落後旁人太多。
侯府對她這一胎極為看重,侯爺更是專門請了兩位大夫照看她的飲食起居。
“不過……”孟夫人輕輕歎口氣,見左右無人,才放心道,“也有位雲遊的道士說,你前世姻緣抱憾,今生姻緣恐怕坎坷。”
那道士須發皆白,很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感。他測算得也準,熙兒自幼扮了男兒身,眼見着到了十九歲都不曾恢複身份,能有哪門子的好姻緣。
瞧女兒若有所思的模樣,孟夫人奇道:“好端端地怎麼忽然問起這些舊事?”
顧甯熙含糊答:“孩兒昨夜做了夢,随便問問而已。”
孟夫人笑起來:“多大了,還信這些夢境。”她給女兒舀了蛋羹,“說起來我懷着你的時候也常做夢。有一回還夢見一條金龍,直直入了我懷中。”
“金龍?”
“嗯。”見女兒感興趣,孟夫人不知不覺說得多了些,“第二日醒來,夢中情形仍是清晰的,我便告訴了你父親。”
那會兒侯爺時常來陪她,聞言立刻屏退了外間侍奉之人,連心腹都不曾留。
侯爺細細盤問了她夢中的一事一物,又再三告誡,此事絕不能讓第三人知曉。
彼時陛下尚未稱帝,真龍天子怎可出現在顧家。
她這才知道輕重,吓得一時不敢言語,生怕禍從口出,給腹中孩子帶來災難。
侯爺嚴令她不能再提起,等到女兒降生,她也早已将此事忘卻。今日若不是熙兒偶然問起,她還想不到這樁舊事。
孟夫人不無惆怅,什麼金龍都不可信,她眼下隻擔心女兒的婚事。
“都三年了,你這官位還要做多久啊?”
女子十五及笄,她縱然舍不得女兒出嫁,卻更想女兒後半輩子能有個遮風擋雨的依靠。
母女間的老生常談,顧甯熙三兩口将粥喝完。
“時辰不早,孩兒得去昭王府了。”
她對母親眨了眨眼,很快出了屋子。
坐上馬車時,顧甯熙腦中仍在盤算道士的話語。
前世的因果嗎?
……
難得今日午前昭王殿下便有閑暇,顧甯熙抱了圖紙在書房外求見。
“殿下萬福。”
昭王殿下閱看圖紙,顧甯熙安分坐于下首。順着她的視線,能看到那隻三彩貼花雙魚瓶就擺在原處,位置絲毫沒有變過。
圖紙繪得十分用心,陸憬隻圈出兩處要稍加修改的地方,皆位于校場。
改動并不麻煩,有了昭王殿下首肯,接下來的工事都會順利許多。
營繕司已經可以開始準備,工部内職責明确。
面前的白瓷茶盞中新添了半盞清茶,昭王還沒有吩咐她退下的意思。他接着問起六部中事。
上一回述清了吏部,借了昭王府的修葺工事,顧甯熙也恰好與昭王說說工部的變化。
這一段顧甯熙自然是更加信手拈來,幾乎無需多思考。
工部掌宮殿營繕、水利疏浚、器物制造,職責重大,但在六部中地位不顯,位居最末。顧甯熙在工部供職三年有餘,熟知工部體系,如數家珍。不過也因為太過熟悉,她怕自己無關緊要之事說得太多。所以顧甯熙停了一段,等候昭王殿下問話。
陸憬看他,六部之中,皇兄最為看重吏部與戶部。以元樂入朝時的情狀,探花郎的出身加上東宮的舉薦,應該能有更多選擇的餘地。
他道:“為何去了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