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一開始去昭王府當值實屬無奈,但若要改變那些夢境,在昭王府顯然更有作為。且顧甯熙放平心緒後,發現當值反而輕松許多。至少她不必時時揣摩太子殿下的心意,不必總是提防同僚間的明槍暗箭。
顧甯铮嗤笑一聲:“到底是二哥有本事,在東宮和昭王府都能如魚得水。”
他是沈夫人的獨子,從來驕橫。因世子之争,又因雙方母親的緣故,他視顧甯熙為敵。
但顧甯熙隻覺他愚蠢。宣平侯府卷入黨争,最忌諱的便是搖擺于兩邊,尤其顧家還并非最初追随太子的心腹,在東宮本就地位尴尬。
他好像不懂一損俱損的道理,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果不其然,顧老侯爺當即冷了神色,斥道:“若有這說話的功夫,不如滾回去讀書,也好早日中第。”
顧甯铮已落第三次,此事在他的院中無一人敢提。
但在祖父面前,他白了臉,半字都不敢吭聲。
顧老侯爺猶嫌不足:“及冠的年歲一事無成,有辱顧家門楣。”
這話說得極重,宣平侯面上挂不住,打了幾句圓場。
顧老侯爺連兒子一同教訓:“好生管教你的兒子,别帶累了家族,日後無顔去見列祖列宗。”
“父親息怒,兒子定對三郎嚴加教導。”
場中冷了不少,戰火引向顧甯熙。
顧老侯爺神色稍加緩和:“你雖在昭王府,行事也得有分寸。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便回來與家中商議,不要自作主張。”
顧家站在太子身後,太子依舊是正統,陛下仍舊屬意于他。宣平侯府既已擇了主君,哪還有再回頭的道理。
“孫兒明白。”顧甯熙應下。
顧老侯爺立了拐杖:“時候不早,擺飯吧。”
……
月色溶溶,顧甯熙送母親回了沁蘭院。
原本想讓母親早些休息,不過母親想再與她多說幾句話,又拉了她坐下。
“明日又是去昭王府當差?”
“嗯,是啊。”
女兒去昭王府當值已有月餘,孟夫人縱然對朝局一竅不通,但這些日子偶爾聽些風言風語,多少記在了心裡。
"你原先在太子門下,如今又去了昭王府,會不會不大妥當?"
二位殿下身份貴重,萬一争執起來,夾在中間受罪的還是熙兒。
“母親放心,昭王與太子殿下已經商議妥當了。”
孟夫人看她神色,放下心來:“那便好。”
顧甯熙唇畔勾了抹弧度,至于是如何商議的,不提也罷。那日東宮宴會上,太子殿下不願開口拒絕昭王,于是便把難題抛給了她,要她出面回絕。還是昭王開口替她擋了回去,一句話堵得太子下不來台。雖說沒給她什麼選擇的餘地,但總比左右為難得好。
……
回樂遊院的路上,顧甯熙一路盤算着母親的生辰,也不知今年該給母親備什麼壽禮。她吩咐侍女送了沐浴水,母親與祖母的生辰前後隻相差幾日。每年這個時候,府中上下都忙着預備祖母的壽宴,祖母更是一向不喜歡有人在前分了她的風頭的。是以每年母親的生辰宴都隻是簡單地在沁蘭院中操辦,即便是整壽,也不敢鋪張。
直到入睡前,顧甯熙心底也沒有什麼滿意的想法。
月光皎皎,夢境中的女子似乎有着同樣的煩惱。
她套一件玉白的寝衣,半倚在榻上,望着外間明亮的天色出神。精心養護的墨發披拂着,宛如上好的綢緞。衣襟微敞,精緻的鎖骨間隐約可見昨日痕迹。
隔着重重帷幔,一位侍女恭敬道:“娘娘可要先用早膳?”
單是看殿中陳設,此處應是帝王寝宮。
榻上的女子輕搖頭:“不必了。”
為首的兩名侍女對視一眼,聽出娘娘心緒不佳,便領着其餘人等退去外間侍奉,沒有再攪擾。
旭日東升,點點光影灑落錦帳間。
殿中一派寂靜,也不知過了多久,次第行禮聲從外傳入,是帝王散朝歸來。
“奴婢等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
陸憬挑開帷幔,見到她的神色心中倒是有些意外。
他坐于榻旁,二人間安靜了一會兒,陸憬道:“有話要告訴朕?”
他的語氣稱得上耐心,顧甯熙低眸看着錦被上精巧的繡樣:“今日,臣妾可以回府看看母親嗎?”
她垂下眼簾,長睫輕顫。
今日是母親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