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崇聖寺中停留四日,他們于翌日早膳後下山。
春光正盛,顧甯熙也棄了車駕,改騎自己的飛韻。
這是一匹漂亮的白色馬駒,跟它的主人一樣,除了圍獵甚少出京城。
陸憬閑閑執了缰繩,顧甯熙還認得他的馬。這是青骓,當初昭王離京時,沒有将它一同帶去戰場。
與主人三年未見,又許久沒有在野地肆意馳騁,青骓顯然興奮不已,時而還側過來與飛韻親昵。
顧甯熙看過地圖,算了算到驿站的距離,日落前肯定能趕到。
她有些好奇:“若是以行軍的速度,應當快很多吧?”
陸憬大概估計了下:“半個多時辰吧。”
謝謙在旁悄悄搖頭,就這麼點路程,要是在戰場上跟着殿下趕路的時候,未時前就得趕到,追擊敵軍時更另當别論。
不過今日的旅程悠閑,道旁春景宜人,幾人也多了閑談的興緻。
顧甯熙聽表兄提起過,有時戰場上急行軍,一日奔襲百裡也是有的,着實辛苦。
謝謙如實道:“就這等情形都還算是好的。我們有一回跟夏軍交戰,我跟着殿下去打探敵軍先鋒的狀況。離敵營不足半裡,被對面的探子察覺。”
昭王殿下打仗前慣例要親自探明敵情,以做到知己知彼。夏軍前鋒訓練有素,就那麼近的距離,他們不被發現也難。
按理說即刻折返便好,偏偏殿下還對着探子喊了句話。
“什麼話?”
謝謙笑了笑,笑着笑着笑容中透出一抹心酸:“他說他是大晉昭王。”
“……啊?”顧甯熙懷疑自己的耳朵,“那、那對面什麼反應啊?”
“你覺得呢?”
昭王殿下的坐騎赫赫有名,戰場上誰人不識。挑釁都挑釁到人家家門口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謝謙道:“對面出了一支精銳來追,大約一千多人吧。”
“那你們呢?”
謝謙伸出一隻手:“足足五個人!”他一一給顧甯熙數清楚,“殿下,我,還有三個親衛。”
顧甯熙:“嗯……”
“就那三名親衛,殿下看他們有些害怕,就遣了兩人回去報信。”
三對一千,顧甯熙想不明白:“這怎麼打?”
“當然是走為上。”
他們的寶駒腳力遠勝追兵,很容易就能甩脫敵軍。
但殿下有意放慢速度,不緊不慢地讓他們追着,與最前面的追兵隔着一段合适的距離。
就這段距離裡,敵軍的箭矢射不到他們,但殿下執了長弓,輕易卻可以射落對面的先鋒。
昭王殿下的臂力顧甯熙是知曉的,他所用的長弓也非尋常弓箭可比。
不過一邊騎馬一邊回身射箭,到底會耽誤一些速度。偶有沖到近前的敵軍,謝謙便執長槊護衛,将敵軍挑落馬下。
他們配合默契,敵軍奈何不了他們。
但如此并非長遠之計,雖說知道他們平安無事,顧甯熙聽着仍舊不免心驚:“那後來呢?”
謝謙道:“追了大概小半日吧,先前回去報信的親衛早已将殿下的命令傳達。我跟殿下将敵軍引入了包圍圈中,埋伏在此的大晉将士将他們一舉殲滅。”
那一戰狠狠挫了夏軍的士氣,大晉将士士氣高漲,此後反攻勢如破竹。
雖大獲全勝,顧甯熙感慨道:“不過這也太冒險了些。”
“是吧,”謝謙不疊點頭,深以為然,“說真的,我也挺後悔跟了殿下的。”
但既然已經上了船,後悔也沒用,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了。更何況,這世上再沒有第二位讓他願意心甘情願追随的主君了。
旁人都道昭王殿下是戰場上不世出的天才,跟着昭王殿下進了玄甲軍,加官進爵指日可待。但他們的軍功,實打實是拼出來的。
顧甯熙笑了笑,謝謙在昭王殿下面前輕松便能開這樣的玩笑,可見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
說到箭,謝謙忍不住求證道:“你那箭術真是殿下教的?”
“這個……”顧甯熙心虛地瞥了兩眼昭王,在他回望過來時對他讨好地笑了笑。看昭王殿下沒有在人前否認,顧甯熙才委婉道:“也可以這麼說吧。”
謝謙咳了幾聲,心如死灰。
他語重心長道:“沒事少向外提吧,我怕有人找你切磋。”
顧甯熙深深點頭:“有理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