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笑了,長劍已下,“未知。”
薛枝見無用,馬上前與巧文并列,巧文一擡手。
“上。”
身後衆人上前,高落未起刀鞘,帶了人沖去,烏壓壓的人與那月光照耀陡然亮起的身影對陣。
刀刃聲不絕,铿锵,響亮。
一道道關卡,巧文就站這裡,未退,這是底線,她們隻要往前沖。
而對方,正一步步後退。
參雜着,水聲赫然起。
又滅。
再起。
又靜。
巧文靜看着,那細流從斑駁石道出來,隻洇了表面。
前方一聲厲起,像是衆人驚動了何物,這裡一切看不到。
不久,高落緩緩而出,手裡攜了一暈倒的男郎,旁人去搶,見守不過,手一松随他去了。
“剛剛不小心打傷了,怕生事,打暈了。”
原是這般,怪道有方才那一聲,再去看,那邊士氣大陣,均是憤怒!
張着一雙雙亮眼看來!
巧文無動于衷,薛枝道,“水匝開了。”
石道水流洶湧向前,水在沙地給人的永是清涼,心頭美美的。
形勢不用多說,一開始便是定局。
烏壓壓的人守了那水渠,其餘人撤回。
那邊明亮着雙眼,月光再身後照着的人群,帶了傷兵,帶了怒意回了。
自此,滿城铿锵。
這夜不平靜。
“你說曹縣令讓修渠?”
巧文問,十郎看她,“我覺縣令話中有話。”
“他道修渠二十五日能得,可這前邊——”
“話未說死。”
薛枝開口,“這是推給我們了。”
“都督府推至縣令,縣令再将怒氣引至我們身。”
“若是此,我們也願。”巧文吃水,“開匝本是我們起,這怨氣便朝我們來罷。”
她起身,修渠。
這不是易事,錢,人力。
“為何他不自己修呢?”陳明問。
一聲輕笑,張沙道,“想得容易,這碎葉哪有錢?”
“未這一個不大的城,去修水渠?你把官家想得太好了!”
不是想得不好,而是劃不來。
沒這棉地,碎葉也就一水庫,百姓能勉強生存就好了,費力氣改善生活?
這,這,哪裡想去!
天下貧民何其多!
這都管不過來呢!
便是碎葉的這水庫,也是幾代安穩生活存下的青年,壯年,和那錢!
巧文問,“你家修水渠用了多少錢?”
“萬貫,全城共四萬貫。”
“多少裡?多少水?”
“兩裡地,這與水渠不一般,錢主要用在水庫上,那水在地下,足有萬石。”
巧文點頭,看向薛枝,“你說修這水渠多少錢?”
“十萬貫。”薛枝擡眼。
巧文笑了,薛枝起身,“要我去寫信與李雙良此事麼?”
這渠要不要修?
現在修?
這錢要不要向李雙良借?
全在這一句話裡。
巧文搖頭,“先不必,若棉地能成今年會回不少錢,何況人力不夠。”
棉地回錢?
如何回?
照巧文想,這棉做了冬衣,上達天聽,應是會有幾萬貫的賞錢。
再不得——
投資罷,這棉地。
她不怕這些,隻是怕這棉被壟斷,可有了盧家韓家,何足俱!
若是去年那千件棉衣能得,如今早得了賞錢逍遙自在了,後續,自是各家争奪再不幹巧文關系。
到了現今,不再是千件棉衣了,一成就是萬件,這棉在她身上推脫不去了,要她能成這事。
“碎葉本是西域一大道。”薛枝突然開口,“可從前朝突厥興戰,此地不再安穩,水利民生毀之戰火,百年下來,倒是南邊的路更好走了,若是這水渠有了,碎葉不愁為一大城。”
“這事倒可以寫上。”薛枝道。
便不是現在,也是明日之後。
“你已有主意?”巧文看他。
“去那碎葉河旁見範戍主時,我見那舊道荒蕪,沙塵漫漫,百年光陰,那石柱已被磨成沙色,依稀可見百年前那興盛之處。”
薛枝起身,笑,面上堅定,“那曹明府必也是知這前朝事,既要灌棉,何不修了這水道!”
“灌千畝地,利兩域人。”
碎葉一城成了,那便是中域和中原的一大休憩地。
這裡瓜果豐盛,地也是難得的黃土,不向那白突突的幹地,什麼也種不出!
陳明起身,補充,“萬石水最多可灌一城,興修水利卻可澆萬畝地。”
“那城外,好地不少!”
張沙起身,“再不種,也荒蕪了。”
巧文看三人,吃茶,笑,“你們可心意已定了。”
薛枝為她倒滿茶,“這不是難事,今年棉地收成好了,秋日便可做這事,碎葉城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碎葉離河本也不遠,因沙塵,戰亂遷移了幾次,如今也不過三十裡地。”
“我見那舊道,其下石柱穩固得很,未嘗不能再用。”
“今日你怎麼也對這事上心起來?”巧文笑問他。
薛枝道,“這事算下來,不難。”
幹大事,修水利,為民生,建一城。
這廣闊天地,誰能不作為?
究其根本,隻在一水渠。
人,錢,物。
天時地利人和。
這事能做。
幾人看窗子外鴉啼,一束光破開而來,朝陽在雲層躍起。
“那便看秋日罷。”巧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