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麼珍視、疼愛着的小狗，夏明橋就想，趙麒風不在他身邊的時候，能有個一模一樣的玩偶陪着他。
符琢說：“定制的話，你可以選擇線下門店，成品會更好一些，不過價格也相對貴一些。”
夏明橋搖頭，“我沒有時間去跟進細節。”
他不能獨自外出，也不想在這件事情上耗費過多的時間和精力。
“那我幫你找一找靠譜的線上商家。他生日是什麼時候？”
“周六。”
“好，周六……這周六？二十三号？”
“嗯。”
“那不是……”符琢欲言又止，很苦惱的樣子。
夏明橋問：“來不及嗎？”
“來得及，趕趕工就來得及。”符琢好像是在說服自己，“我晚上回去給你找。”
“謝謝你。”
“跟我還這麼客氣。”
“是真心話。”
符琢的辦事效率很高，當天晚上就給他推薦了一家店鋪。夏明橋自己跟商家溝通，午休和睡前抽出幾分鐘的時間就夠用，老闆态度好，又很有耐心，進展非常順利。
周四晚上睡前照例做完聽力訓練，夏明橋收到符琢的語音消息：“小橋小橋，你明天晚飯後有空來琴房一趟嗎？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我要錄個才藝視頻發給國外的學校。”
夏明橋沒多問：[好，我幾點過去？]
“六點半，可以嗎？”
[可以]
翌日傍晚，夏明橋按時到達約定地點，琴房的門虛掩着，裡面沒什麼動靜。他敲了敲門，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符琢拉開門，笑容燦爛：“你來了，進來吧。”
他打扮得很正式，身穿全套的西裝校服，領帶、白襯衫、皮鞋，一絲不苟。發型也和平時不一樣，劉海梳上去露出額頭。
關門落鎖，琴房裡全是符琢的味道。暮色四合，室内光線略暗，窗外是燈火通明的教學樓，反光的玻璃有一半映着室内，漆黑的鋼琴一塵不染，流光似魚，遊動其間。
鋼琴的右前方支着三腳架，符琢坐在琴凳上，通過鏡頭與夏明橋對視，“你覺得這個角度怎麼樣？”
夏明橋說：“角度很好，光線不好。”
符琢彎起眼睛，“我喜歡這種朦胧的氛圍感，我們開始吧。”
“嗯。”
柔緩的旋律如潺潺流水，撫平夏明橋的緊張，他的注意力卻沒能放在音樂上，而是不由自主地看向符琢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彈琴的手型非常漂亮，在黑白琴鍵上滑動的時候，像起伏的山巒。
“小橋。”
符琢幹淨的嗓音加入進來，夏明橋蓦然回神，對上他蘊含着細碎光亮的眼睛，像在薄霧裡閃爍的星星。
符琢唱：“祝你生日快樂——”
夏明橋愣住，此刻終于明白符琢的用意。
原來生日歌是這樣唱的。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浮了起來，随着節奏飄蕩，落在天花闆上、窗戶上、琴鍵上，等他終于找回實感，發現自己坐在了琴凳上，頭頂不知戴了什麼東西。
符琢站在他面前，彎腰捧着一個裱花精美的淡紫色蛋糕，中間插着17字樣的蠟燭，兩簇明亮的小火苗似乎是從他眼裡燃燒起來的，“小橋小橋，來許願望。”
許願？夏明橋的大腦一片空白，“我……”
我不知道，不知道許什麼願望。
他無意識流露出的求助神色，讓符琢心頭一緊，連忙安撫道：“不着急，慢慢想。這個蠟燭燃得很慢的。”
夏明橋攥緊手心，絞盡腦汁道：“我希望……你，留學順利，前程似錦。”
“第一個願望給我嗎？”符琢又驚又喜，笑得有些傻氣，“謝謝小橋。”
“……總共要許幾個願望？”
“一般來說是三個，但你想許很多個也沒問題。”
“嗯。”夏明橋過快的心跳逐漸平穩，“第二個願望，我希望家人朋友身體健康，永遠幸福快樂。”
符琢笑意加深，“這個願望一定能實現。第三個願望不用說出來，你在心裡許願，許好了就把蠟燭吹滅。”
第三個願望。
夏明橋後知後覺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室内門窗緊閉，他卻覺得有一陣風在衣服裡遊蕩，冷得他牙關打顫。
他閉上眼睛，将雜念一股腦兒地塞進角落，又睜開來，吹熄了蠟燭。
“生日快樂！“符琢小聲歡呼，把蛋糕放在鋼琴上，轉身去拿事先藏在置物櫃裡的禮物。
“這個是我手工做的，材料也不貴。”他拎起一個四四方方的、足有課桌那麼大的盒子，因外部做了包裝，看不到實物，落在手裡很有分量，但沒有想象中的重，“你回去再看。”
“還有這個。”符琢拿起另一個紮着花結的小禮物袋，笑容神秘，“你猜猜是什麼。”
夏明橋面露難色，“猜不到。”
符琢迫不及待地想和他分享這個禮物，坐在他身邊，滿眼期待：“你拆開看看。”
夏明橋悄悄擦了擦掌心的冷汗，小心翼翼地拆開外殼，視線觸及一本星空封皮的筆記本。
他看一眼符琢的表情，感覺應該沒那麼簡單，于是翻開來，與手持兔子燈籠的自己四目相對。
這是一本相冊。
符琢說：“我挑了一些我們出去濕地公園那次拍的照片，有你拍的，也有我拍的。”
這些照片還特意做了拍攝時間排序，夏明橋一頁接一頁地翻過去，身臨其境，好像又和符琢去了一趟公園和動物園。
“謝謝你。”夏明橋轉頭看他，鄭重道：“這個禮物，我特别喜歡。”
除了辦身份證和學校的信息采集，他從來沒拍過單人照，而這本相冊裡百分之八十都是他的照片。
距離太近了，霁青枝的味道裡混進了一縷淡香，符琢紅着臉，慌張地看向别處，“不、不用謝，你喜歡就好。”
“還要謝謝你給我過生日，這是我第一次過生日。”
“不……第一次？！”符琢驚愕轉頭。
“嗯，第一次。”夏明橋輕聲說。
“啊？啊！那我，那我……”符琢騰地站起來，環視整個琴房的布置，一臉懊惱：“我應該再用心一些的。”
如果知道夏明橋是第一次過生日，他就不會自私地想單獨給對方慶祝，把地點選在這麼小的、毫無裝飾的琴房裡，起碼得再叫上幾個朋友，辦個熱熱鬧鬧的生日會。
夏明橋抿了抿唇，将禮物暫放一邊，起身去拉符琢的手。
符琢大腦宕機，心裡小鹿亂撞，四肢卻僵硬如石，表達能力急劇下降：“你，你你，我……”
夏明橋細數他手上的傷口，兩隻手、十根手指，一處都沒有遺漏，“這些都是做禮物弄傷的，對嗎？”
“小傷，不疼的。”
“沒有人為我做過這些，哪怕你隻說一句祝福的話，對我來說都綽綽有餘。生日歌、蛋糕、禮物，你已經準備了這麼多驚喜，為什麼還會覺得自己不夠用心呢？”
“我想……給你更好的。”
“這就是最好的，我很喜歡。”
“真的嗎？”
“真的，我甚至……”
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回報你才好。這話說出來符琢大概不愛聽，夏明橋及時打住，“收了禮物，下一步應該做什麼？”
符琢還被他牽着手，完全不敢動，像被綁住鉗子的螃蟹，“下一步是吃蛋糕。”
“好，我們吃蛋糕。”
符琢記着他要忌口，專門要求店家用無糖芋泥做的裱花，夾心也選用溫性水果。
夏明橋吃完飯又喝了中藥，這會兒吃不下太多，吃了小半塊之後便輕聲哄着符琢解決剩餘的全部。
符琢簡直暈頭轉向，傻乎乎地填飽了肚子。
吃完蛋糕，他們收拾現場離開。夏明橋把頭上戴的皇冠拿下來，恢複原樣收進禮物袋裡。
兩人各自回宿舍放東西，又在分岔路口彙合。符琢換了保暖的外套，劉海梳下來，模樣一如往常。
夏明橋伸手幫他理了理幾绺不聽話的頭發，又收獲一個紅臉符琢。
晚修遲到了幾分鐘，幸好老師也還沒來。符琢拿着兩個杯子去接熱水，夏明橋把他移位的小木屋擺正，無意間與許閏檐對上視線。
向來眉目溫和的許閏檐面無表情，眼神帶着淡淡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