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駿馬穿梭在密林之間。
齊烨梁握着缰繩,盡量讓江懷樂靠在自己懷中休息。大璋的士兵将領還在皇城内等自己的統帥歸來,兩人并沒有多少溫存的時間。簡單收拾好自己,齊烨梁就與江懷樂騎馬往皇城趕。
“你對左右統領和副将好像很有信心。”江懷樂倚在齊烨梁雙臂之間,輕聲道。離開洞窟之時,江懷樂将甘南皇城的戰況告訴了齊烨梁,男人看上去一點也不擔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齊烨梁笑道:“用人不疑。我總不能帶一輩子的兵,大璋未來是要靠他們的。”他拽了下缰繩,看着前方的岔路:“走哪條路?”
江懷樂閉了閉眼,随後指了右邊一條。齊烨梁毫不猶豫朝右方行去。上馬時,江懷樂告訴齊烨梁,自己的異術還可以通過草木感知茂林裡的狀況,替他們避開危險,齊烨梁根本沒有猶豫,一路都聽江懷樂的指引。
鑒于來時的經驗,回去之路異常順利,兩人在半路碰上了一直在皇城周圍尋找齊烨梁的喬英,甚至在喬英的隊伍中看到了幾個随齊烨梁一道入林、半途失散的士兵。
喬英看到兩人同騎,自是萬分驚訝:“江公子?!你怎會……”
江懷樂想起自己的不辭而别,趕忙偷偷給喬英使眼色。喬英的視線繞着兩人周身打了個轉,将原本打算念叨的話語咽進腹中。
瞧将軍與江公子親密的樣子,兩人又已平安歸來,自己再上去“告狀”就顯得不識趣了。隻是她那個蠢弟弟,怕是徹底沒了希望。
齊烨梁向喬英簡單詢問了甘南皇城内的情形,一行人快馬加鞭趕回甘南皇宮。
江懷樂為了醫治齊烨梁本就耗費了許多精力,後遇到意外,剩餘的一些也用來醫治自己,此時回到安全之所,終是撐不住,找了間屋子睡了過去。齊烨梁安頓好江懷樂後,換下帶血的衣袍便立即與喬六喬英一道去了關押甘南皇族的西殿。
西殿大門打開,被士兵們嚴加看管的甘南王族聞聲紛紛擡起頭。
最前方的中年男子頭戴皇冠,在看見齊烨梁時立即撲了過去,被喬六眼疾手快擋了下來。
“老實點!”喬六厲聲喝道。
齊烨梁俯視着匍匐在自己腳邊的中年男子,淡淡開口:“好久不見,甘南王。”
本應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甘南王此刻沒有半點一國之主的威嚴,急切為自己分辨:“齊将軍,你一定要相信我!本王是誤信了奸臣賊子的讒言,這才一時糊塗,冒犯貴國!”他臉上帶着讨好的笑容,想抓齊烨梁的衣角卻被喬六瞪了回去:“本王聽說,德林已經被你們處死,這、這應該夠了吧!一切都是德林自作主張,和本王毫無幹系啊!”
齊烨梁沒答話,喬六卻忍不住了:“那依甘南王所言,一路上貴國在主要城鎮的提前布防、我們攻入皇宮前的受訓猛獸,你都毫不知情?!呵,當我們是傻子麼!”
“這……”甘南王噎了半晌,忽然回身指着皇族中的一名紫衣男子叫道:“都是他!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是他慫恿本王,說璋國有今天,全是靠他們的攝政王,隻要除掉攝政王,璋國便會自亂陣腳!”
他得知大璋軍隊突襲皇城後便匆忙帶着皇室中人躲入早就修建好的地窖中,後聽到猛獸高吼,自知齊烨梁應是已經攻破城門,來到了皇宮腳下。甘南王并非膽大之輩,此前的确是被紫衣男子的吹捧蒙住了雙目,鬼迷心竅,直到齊烨梁真的兵臨城下這才知道懼怕。可為時已晚,他隻能躲在地窖中,祈求上蒼不要被璋國的士兵捉住。
中原王朝幾經輪替,皇宮中精巧機關不在少數,甘南王的這點障眼法自然攔不住喬六喬英。當他被士兵帶出來時,已經面如死灰,唯一的希望,便是齊烨梁能夠葬身獸口。眼下,最後一絲希望都破滅了。
挑釁璋國,引發戰亂,截殺将軍,甘南王自知難以被寬恕,他趴伏着求饒:“齊将軍,本王知錯了,本王真的隻是中了小人奸計!不信,你們去審一審他便知!隻要你們願意讓本王活着,财寶,城池,你們要多少本王都可以給你們!”
齊烨梁擡腿,在甘南王充滿希冀的目光中越過他,在紫衣男子前停了下來。
一個為了自己活命甯願割讓土地的國王已經失去了成為君主的資格,這樣的人齊烨梁不屑于給他眼神,反倒是甘南王指認的紫衣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進門後,這紫衣人一直垂着頭混迹于其餘王族中,一時間的确無人注意到他,可甘南王的指認讓所有人的目光彙聚在了他身上。
齊烨梁示意士兵擡起紫衣人的頭,他總覺得此人有些面熟,卻一時間想不起在何處見過。甘南王還在一旁大聲求饒,齊烨梁充耳不聞,倒是喬六覺得他太過吵鬧,直接找了塊布将他的嘴巴堵住。
忽然間,舊日的模糊記憶閃過,齊烨梁終于想起了紫衣男子的面容。
确切的說,他并未見過紫衣男人本人,但他見過與他長相非常相似之人。
“你……可是姓申?”
紫衣男子渾身一抖,咬緊牙關不願回答。齊烨梁回頭示意,喬英立即上前,找準穴道按了下去。
紫衣男人頓時發出凄厲的慘叫,喬英冷冷道:“若不想吃苦頭,盡早交代。”
許是知曉自己身份再難隐瞞,紫衣人哆嗦了幾下,顫抖着擡眼,嘴硬道:“……呵,區區反賊,也好意思問我姓名?!”
喬英作勢出刀,被齊烨梁攔住。前璋被申氏所滅,申氏所建立的宣朝又被齊烨梁等人推翻,仔細算來,兩方互為反賊,這人若真是申氏族人,那他倒也沒說錯。
齊烨梁揚眉:“瞧你的眉眼,你與死去宣敬帝應是血親。申氏王族早就被我一一清算,我很好奇,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你自覺天縱英才,終究百密一疏!”紫衣男子恨恨道:“當年表哥皇帝還活着的時候,我與他素有矛盾,被迫疏遠同族,遠離京城,一路漂泊至甘南。不曾想,最後竟因着這份放逐讓我存活至今!”
紫衣男子身為前朝王族,被揭穿身份,心知活命無望,過了最初的驚懼,此刻反倒鎮定下來。他瞥了甘南王一眼,自嘲道:“今日被擒,算我識人不清,錯信了這所謂的甘南王!呵,身為一國之主,其長女尚且能為了國家,甘願冒着事成後被殺的風險,犧牲自己前往敵國,他卻不惜割讓城池也要保住自己的富貴。我若早知他是這樣的懦夫,斷不會選擇與他共謀!”
那廂甘南王聽到紫衣人的自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動着嘴巴,竟然将喬六塞進去的布吐了出來:“齊将軍!你聽!他自己都承認了!我沒說謊吧?都是他們騙我的!德林也是,他也是,若沒有他們,我怎敢對将軍你下手?”
紫衣男子看也未看甘南王,他整理了下衣袍,盯着齊烨梁,長歎一聲:“勝者為王,我如今落在你們手上,自知難活,隻恨未能取你性命。見到列祖列宗後,還望他們莫要怪我……”
離得最近的喬英忽覺不對,伸手抓住他的下颚,可惜晚了一步,一縷鮮血順着紫衣男子的嘴角緩緩流下。
“将軍,他服毒了!”
齊烨梁低頭,看着前朝的王族沒一會就雙目黯淡,失去了光澤。
“将他的遺體帶出去,凍起來,看守好。”齊烨梁叫來士兵,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