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怔怔道:“你什麼意思?什麼叫‘以後不住在部落要待在我的山洞裡’?你可是白狼部落的祭司,難道是族長又不相信你了?還是其他狼人對你做了什麼?我帶你回去,我跟他們說,你能溝通獸神,你就是祭司,他們憑什麼不要你!”
他說到最後,神情有些激動,胸口微微起伏。
沈俊還站在溪水裡,水底石子比較多,被阿白拉得一陣踉跄,差點摔倒,連忙抓住他的肩膀,讓他停下來:“停停停,你别動了,我現在身上疼得厲害,一點力氣都沒有。還有啊,你是不是誤會了,不是白狼部落不要我,而是我主動跟族長說要留在這裡的。”
阿白心裡一震,不解:“為什麼?那可是祭司!整個部落最神秘最至高無上的人!以後你的吃喝用度都是部落裡最好的,你怎麼能拒絕?”
沈俊點點頭:“這倒是真的,族長帶我去了廣場旁邊一個又大又好看的山洞,說以後就是我的了,裡面什麼都有肉也不缺,但是,我還是覺得沒有你的山洞好。怎麼說呢?要是真的住在那裡了,我就欠他們了,要承擔起祭司的職責,可是跟你住在一起不一樣,我幫你做飯再吃你的肉就是我應得的。”
阿白的雙手垂下,低着頭,小聲道:“可是,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個人住在山上嗎?你要是知道了,或許就不願意跟我住在一起了。”
沈俊還在龇牙咧嘴的拔紮在小腿上的毒毛,聞言,抽空說道:“我早就知道了,族長跟我說了,我沒覺得有什麼不行的。”
阿白猛地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都知道了?”
沈俊點點頭:“不就是喜歡獸人嗎?沒什麼大不了的。”
阿白還是第一次從别人嘴裡聽到如此輕飄飄的評價,心狂跳起來,手腳開始不正常的發熱,呐呐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可這是獸巫的詛咒啊!我是天煞孤星,所有跟我親近的人都會因我而死。我的母親生我的時候就死了,我的父親為了給我捕獵也死了,還有狼豐的兒子,如果不是因為我沒有保護好他……”
沈俊有些聽不下去了,站直了,定定地看着他,眼裡帶着一種名為譴責的情緒,但不是為了阿白這個人,而是因為他說的話。明明阿白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眼神,但是此時此刻卻覺得無比難堪,心髒被什麼東西緊緊攥住,呼吸都變得困難,沒說完的話也戛然而止。
沈俊道:“你真的覺得這些都是你的錯嗎?”
阿白沒有說話,垂下了眼眸,但是他的表情告訴沈俊,他就是這麼認為的。
沈俊深吸一口氣,踢踏着溪水快速來到阿白身邊,抓住了他的肩膀,沉聲道:“擡起頭,看着我。”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阿白從未見過他從此嚴肅的一面,下意識聽從。
待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看向了自己,沈俊道:“我告訴你,亞獸人産子本就九死一生,就算沒有你,你的父親依然要出去打獵,至于狼豐的兒子,你當時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那個野獸先吃誰也不是你能決定的!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錯,和你的性向更沒有任何關系。阿白,别人怎麼說是他們的事,我們管不了,但是你得自己相信自己、自己愛自己,不然的話這個世界就太殘酷冰冷了。”
阿白看着他,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眨了眨眼,兩行淚沿着臉頰就滾落了下來。
沈俊難得這麼嚴厲,因為對阿白有種怒其不争的生氣,但是轉念一想這怎麼能怪阿白?從小生活在白狼部落,沒有接受過半點教育,年紀又小,怎麼可能事事都想得通透?扪心自問,如果是他大學期間遭遇同樣的境地,他的情況可能比阿白還要差。
這麼想着,突然就看到阿白哭了,他一下子就慌了。
沈俊一邊手忙腳亂給阿白擦眼淚,一邊連聲道歉:“别哭别哭,我錯了,我不是故意要兇你的,是我語氣太重了。”
阿白搖頭,兩下擦去眼淚,倔強道:“我沒事,你洗好了嗎?我帶你回家。”
回家兩個字對沈俊來說太溫暖了,當下顧不得身上的傷,連連點頭:“好呀好呀,我們回家。你晚飯吃了嗎?我還沒吃,現在都快餓死了,回去我給你做好吃的!對了,你想吃炖肉還是煎肉?”
阿白照顧他的腳力,擔心他走不快,也放慢了步子,說道:“我想吃油渣。”
沈俊大力拍胸脯:“沒問題!”
一頓飽餐過去,兩個人都已經累得不行了,今天經曆的事情實在是有點多,天還沒黑,就躺在了床上,但是不怎麼困,幹脆躺着聊天。
阿白道:“你是狼俊,狼沖的兒子,以前我沒見過你,但是聽别人說你膽子很小,見了人都不敢大聲說話,力氣也小,采集的時候隻能背最小的簍子。所以我一直以為你是個低着頭怯懦無比的小崽子,沒想到那些人隻說你的缺點不說你的優點。”
“……”沈俊撇嘴:“什麼叫隻說我的缺點?我的膽子……好吧不是很大,力氣……好吧,也不是很大。”他說不下去了,在阿白面前,他先是抓不住一隻半死不活的野雞,後來又被毛毛蟲吓得哭爹喊娘。沈俊扶額,他在阿白這裡,真是一點正面形象也沒了。
無語望天……洞,半晌,他打起了精神,側過身,看着阿白:“那你說說,我有什麼優點是别人沒說的?”
阿白看了他一眼,說道:“雖然你的膽子小、力氣也小但是很勇敢,遇到眼鏡蛇的那一次,我以為你不敢殺它。還有營救小恐獸的時候,竟然敢伸手去拉。最最重要的是,你不能化型,人人都說你被獸神抛棄了,但是你沒有放棄自己。沈俊,你真的很勇敢,比我勇敢多了。”
沈俊的臉一紅,他活這麼大,還沒被人這麼一本正經的誇贊過,覺得有點肉麻,又覺得有點開心,像偷喝了一罐蜜。
他清了清嗓子:“一般一般,也沒有那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