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對峙,玉胡人多勢衆,反觀朔州,傾盡全城,方有一戰之力。
江郁錦餘光去看季康安,見他面色依舊,心道不愧是太子殿下,怕是沒少經曆這種大場面,恐怕這裡就她一個是純新人了。
“嗯?”季康安看了她一眼,微微側身,兩人貼的近,他聲音不大,唯江郁錦聽得清,“怕了?别怕,不會有事。”
江郁錦故作鎮定,“殿下,我自幼跟師父習武,雖說不曾有機會跟他一同外出遊曆,但怎麼說手上也沾了不少血。怕?怎麼會?”她一手緊握着劍柄,眼睛亂瞟,無意看到了劉紹華身旁的江子安。四目相對的瞬間,他愣怔一瞬,江郁錦暗道不妙,自己怕不是要暴露了。
“如此甚好。”季康安勾唇,他隻知江郁錦武藝了得,但究竟有多強,今日倒是能見識一二了,不過她的身份,始終是季康安看不透的。很多時候,他覺得江郁錦和江家大小姐很像,但真說起來,就連江子安都沒說什麼,哪輪得到他去懷疑。
玉胡首領慕容熙找來的新軍師從始至終都不曾露面,一直在後方,也不指揮作戰,隻在戰前透露朔州軍情,雖不知他究竟是何方神聖,但經昨日一遭,城内戒嚴,任何人出城進城都嚴格把關,凡有不從命者,押回裴府。
修羅府向來不幹涉地方政事,裴良平在府裡無事可做,自告奮勇要接手所有可疑人士。
……
“将士們!”劉紹華振臂高呼,手中利劍寒光爍爍,“今朝,甯可戰死,也不能叫他們攻破城門!随我殺!”
戰鼓聲陣陣,響徹雲霄,沉悶鼓聲撞擊江郁錦心髒,揚起的沙塵模糊了半邊天,号角聲高昂,兩軍混戰,不斷有人摔落下馬。
一時間,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黃沙之上,橫七豎八躺了無數屍體,馬匹的嘶鳴聲、刀劍碰撞的聲音,在沙場上響徹。兩翼弓手不斷拉弓放箭,掩護騎兵沖鋒陷陣。
劉紹華長驅直下,身上铠甲數道傷痕,是他屢次死裡逃生的印記,他年紀大了,難免反應會慢上半拍,幸而身旁有江子安,可為他擋下來不及殺死的敵人。
“郁錦兄,跟着我。”季康安策馬一路上前,意欲一舉拿下慕容熙。
江郁錦緊跟在他身旁,刀劍無眼,她人過劍出,雖是第一次上陣殺敵,适應極好。劍尖血液滴落,在地上留下他們并肩戰鬥的痕迹。
“是你!”慕容熙反應迅速,橫劍擋下季康安這一擊,看清季康安後臉色一變,手臂發力前推,同時側身,堪堪躲過。可胯-下馬匹忽而擡起前腿,搖頭甩身,口中發出嘶鳴聲,兩耳豎起,直直把慕容熙甩了下去。
慕容熙摔傷了,他試着移動,左臂突發劇痛,八成是摔斷了手。眼見季康安又要攻來,他翻身滾到一旁,碰巧到了江郁錦馬下,想起這人一直跟在季康安身旁,想必身份不一般。慕容熙擡腿猛踹馬腹,迅速收腿滾開,在兩人一側停下,狼狽起身。
他身上盔甲早已沾滿塵土,發絲淩亂,僅剩的一隻手還緊握着劍,時刻提放着。
江郁錦的馬匹受了驚,瘋狂甩身。見狀,季康安低呵,“松手,跳下來,别擔心。”
她依言照做,松開缰繩,調整姿勢,盡力維持平衡。季康安反應極快,長劍直直刺入馬腹側,馬匹吃痛,仰天發出最後一聲哀鳴,身子卸了力直直倒向一側。江郁錦迅速翻身,右腳發力一躍,向季康安跌去。
季康安縱馬上前,側身拽住她,往回一拉,江郁錦穩穩撞進他懷中。不過瞬息,他們兩人便共乘一匹馬,正欲找慕容熙時,發現玉胡已在撤兵。
“想來是慕容熙受了傷,這下朔州也算是有了一絲喘息時間。”季康安剛要駕馬回城,不知碰到哪裡,隻聽江郁錦倒吸一口涼氣,秀眉緊皺,“怎麼了?傷到哪裡了?”語氣急切,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
“無礙,大概是方才扭到腳腕了。”江郁錦忍着痛,輕聲細語的,她向來怕疼,本以為隻要自己小心些,遊戲中總不至于弄得傷痕累累,可現在看來,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季康安默然無聲,小腿輕擠兩側,身子前傾。馬背上空間本就不多,如此兩人貼的更近了。江郁錦伏在馬背上,背後季康安緊貼着,耳邊他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江郁錦閉上眼,空氣中尚有濃郁的血腥味,激得她反胃,身後人濕熱的呼吸盡數噴灑在她耳根,帶來些許癢意,分明再正常不過的體溫竟格外燙人,比頭頂日光還要烈上幾分。
華天關,城牆之上,劉紹華左肩中箭,鮮血直流,幸好慕容熙撤兵,否則他們極有可能戰敗。江子安憂心忡忡,魂不守舍望着關外,也不知在等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