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葉篩落的陽光在禮堂台階上織出碎金紋路,姜祎提着雪紡裙擺拾級而上時,珍珠發飾正巧被穿堂風掀起一角。鏡面廊柱映出少女側影,蜜桃色腮紅暈染着秋日的慵懶,睫毛膏在眼尾掃出小扇形的陰影,像被露水浸濕的蝶翼。
“姜同學要當心台階。”
清冽聲線驚起一地光影。姜祎蓦然回首,細高跟卡在石縫間踉跄半步,發間珍珠串鍊碰撞出細碎清響。江缪歡單手撐着籃球站在廊檐下,運動服袖口卷到手肘,腕骨處依舊戴着兩人同款的手鍊。
“過來幫我下,高跟鞋好像卡住了。”她扶着廊柱站穩,指腹蹭過唇釉時暈開一抹紅色。少年目光追着那抹嫣紅遊移,喉結在晨光裡滾動:“你穿成這樣,我過去不好吧?”
“……”姜祎沒理,直接彎腰要去弄,江缪歡搶先一步,扶正姜祎,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蓋在女孩肩上。
“還不讓人說句話了。”江缪歡單膝跪在石階上,籃球滾落台階的聲響驚起幾隻白鹡鸰,“别動。”
“那個,你可以得把裙擺往上撩一下,不然,我,不好弄。”
“哦,好。”姜祎拎起裙擺,露出一小節腿。
少年掌心貼住她腳踝的瞬間,姜祎後頸的香水尾調突然變得清晰——麝香混着檀木香的味道,與他運動服上飄來的木質茶香氣息纏繞成團。
那雙漆皮高跟鞋,此刻像件破碎的藝術品。9厘米的酒杯跟卡在青石接縫處,江缪歡的指尖在鞋跟處遲疑地畫了個圈:“我使勁拔出來的話,不會壞吧?”
姜祎攥緊裙擺的手指緊了緊:“可你現在不把鞋跟弄出來,我連路都走不了。”
“那,你稍微忍着點啊。”江缪歡手臂微微用力,"咔嚓"一聲清響,鞋跟帶着石屑抽離縫隙。
姜祎還未來得及後退,整個人已被慣性帶得向前傾倒。江缪歡下意識伸手托住她後腰,掌心隔着薄紗觸到溫熱的顫抖。少女編發間的珍珠鍊垂落在他鎖骨處,随呼吸起伏掃過滲汗的皮膚。
“腳踝紅了。”少年仍保持着半跪姿勢,“穿這麼高的鞋幹嘛?這鞋跟多高?”
“九厘米?我沒仔細看過。那可是禮服,穿太矮的高跟鞋根本就撐不起來。”
“那還真是辛苦了。”
姜祎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外套:“你給我穿,你不冷嗎?”
“不冷,我待會兒還得熱身什麼的呢,穿的太多也不方便。”他運動鞋尖沾着晨露,褲腳還粘着操場的草屑,整個人像團未褪盡朝色的霧氣。
“哦對了,還沒問你,為什麼報三千米呢。”
“咱班沒人報,我這不就頂上了。”
“别的班也有沒報的啊,又不是強制性的。”
江缪歡清了下嗓子:“就突然想報了,不行嗎?”
“可以,開始之前記得通知于堯,你暈倒了,我可抱不動你。”
“嘶,現在對我都這麼光明正大?想抱我都不藏着掖着了?”
“……”姜祎擡腳往上走,“我這身,還行吧?”
禮堂穹頂的七彩玻璃将陽光濾成蜜色,為少女的盤發鍍上金邊。整體的盤發看似簡單,卻也處處暗藏玄機,瞥見她後頸撲的閃粉,像是撒了把揉碎的星辰:“我小姨的化妝師,那可是明星化妝師,你怎麼還這麼沒自信?”
“我沒化過這麼全的妝。”之前年紀小,都是素面朝天,後來懂得一些,也隻是簡單塗個口紅就結束,這麼完整的妝面,還是第一次化。
“不用擔心,很美。”江缪歡伸手去扶姜祎,“但你這高跟鞋,真的沒問題嗎?咱們可得走将近一圈。”
姜祎握着鎏金班牌站在銀杏大道盡頭時,鎖骨正中央的月長石墜子已經沾了薄汗。别說走一圈,姜祎覺得自己站在這裡都累的不行。
江缪歡看出了姜祎的不舒服,擡腳拉近兩人的距離:“你稍微把重心靠在班牌上點,馬上開始了,我去給你拿鞋來不及。”
“我沒事。”一字肩的設計,把姜祎的鎖骨展現的淋漓盡緻,随着呼吸漸淺漸深。
"現在入場的是高二三班——"廣播裡響起主持人的播報聲,尾音被驟然掀起的歡呼聲淹沒。
姜祎擡高鎏金班牌的瞬間,十二道褶裥裙擺忽如孔雀開屏,釘珠刺繡在陽光下炸開星芒。
“姜祎,挺直腰,大膽走,我在你身後。”
江缪歡作為舉旗手走在姜祎的正後方,視線卻全然被姜祎吸引。高定禮服,跟普通禮服比起來,還是有一定區别的,放眼望去,的确沒有比姜祎更耀眼的人了。他握緊旗杆的指節泛白,突然慶幸自己站在姜祎正後面——這樣就不會被看見喉結滾動的頻率,正與姜祎鞋跟叩擊地面的節奏完全重合。
走的這一圈比姜祎想象的還要艱難,尤其走到最後,姜祎雙腳基本沒什麼直覺,舉着班牌的手臂也在微微顫抖。
姜祎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義正言辭的拒絕。這哪是高光時刻,這明明是在受刑……
淺藍色裙裾掃過草坪的刹那,江缪歡已經跨出隊列。兩人并肩站立,他手付旗子靠住即将傾倒的班牌底座,另一隻手隔着白手套虛扶住她後腰。少年壓低的聲音混着薄荷氣息拂過她耳畔:"三點鐘方向,攝影師在拍特寫。"
姜祎就着這個借力的姿勢挺直脊背,後跟暗暗發力從膠質地面拔出。陽光恰在此時穿透她層疊的裙紗,将内襯的銀絲雪紡照得通透,隐約露出小腿繃緊的優美線條。江缪歡撤回的手掌擦過她腰側蕾絲,帶走一片帶着體溫的白麝香。
好不容易開幕式結束,姜祎直接坐在了看台。韓念初比自己想的來的更快:“我的寶寶!我來解救你啦!”
姜祎脫下高跟鞋,換上自己的平底鞋,瞬間得到了解放:“還是你最好~”
“那當然了,穿高跟鞋站這麼久,辛苦寶寶啦~”韓念初晃着手中的相機,“不過你放心,你的所有美麗瞬間,都已經被我記錄了下來!”
韓念初很早就接觸攝影,自然而然也就進了宣傳隊,各種活動都是挂着工作牌到處奔波的。
韓念初低頭翻着相機:“包括,江缪歡扶你那一下,我全都咔嚓下來了!”
姜祎湊了過去,鏡頭中的人并肩而立,如果不仔細看,的确看不到江缪歡那放在姜祎腰間的手,似乎也是這張照片,讓姜祎第一次覺得,兩個人居然有些般配:“初初,這照片,你可以發我一份嗎?”
“當然了!”韓念初按動着照相機,“等我回頭整理好,打包發你。不過,你跟江缪歡什麼情況?這家夥,怎麼連你腰都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