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水嗎?”秦寶靈支起身子問她,“還是牛奶,果汁,想喝什麼?”
方才窗外電閃雷鳴,竟然是下起了一場暴雨,這會兒雨勢不減,李玉珀說:“水就行。”秦寶靈去拿,她披上睡袍,透過落地窗,凝視着外面的霓虹燈光和雪白閃電。
雨大得像天漏一樣,她一直都喜歡特殊天氣,下雨,下雪,或者是烏雲壓頂一般的陰天。
秦寶靈将水杯在床頭櫃上磕出清脆的一聲響,等到李玉珀回到床上,她剛想順口說,像2003年京城那場罕見的雷雪一樣,李玉珀不進家門,就在外面看雪,凍得她瑟瑟發抖,直罵李玉珀日子過得一帆風順陽光燦爛才會這麼喜歡壞天氣。
話還未出口,她便意識到如今已不再适用了。
“雨真大。”她換了句話說,李玉珀沒有回應,偏着頭看着窗外。
外國血統就是好,正臉深邃,側臉濃麗,一點也不顯老。秦寶靈望着她,想着想着,一道尖銳的刺痛猝不及防地襲擊了她,天幕撕裂了一道缺口,湛湛地發着白光。
十九歲的李玉珀真年輕啊,長手長腳地坐在床上不理她,她愛叫這位公主慣着自己,有時候卻總覺得這位公主還是孩子呢,一不小心就露怯了,孩子氣的沒辦法。
那天青天白日的下着大雨,她忘了因為什麼事情李玉珀和她鬧脾氣了,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晚上做過就和好,
所以她也不擔心,開開心心地用新出的諾基亞手機和朋友發短信,發了好些條了,李玉珀還是不動,她隻好丢掉手機湊過去,對她講:“你别生氣啦,怎麼這麼小心眼呢?”
李玉珀不講話,單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窗外的大雨,秦寶靈親了親她纖長的睫毛,又親了親她的臉頰,見她還是裝雕像,就在她唇邊咬了一口。
這下公主發怒了,一腳踹過來,她輕巧地躲開:“不許動手!”
“我動的是腳!”雕像活過來了,三兩下把她撲倒在床上,她一邊笑,一邊嚷道:“還說動的不是手,還說動的不是手呢!李玉珀,嗯……你等我先殺了你!”
她在床上是殺不成李玉珀的,公主有小半部分是俄羅斯人,身高和體質上大概有一些熊的優勢,在這點上她必須是輸得心服口服,等到結束,她氣喘籲籲地再逞口舌之快:“李玉珀,你是頭俄羅斯棕熊!”
“放你的屁!”李玉珀在她大腿上扇了一巴掌,“我長得像熊?”
說完,公主意猶未盡:“而且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俄羅斯棕熊,那玩意實際上大部分是西伯利亞棕熊,這才是标準叫法好嗎?”
“你牛,你厲害,怪不得你上得了清華呢。”秦寶靈叫嚣,“你個西伯利亞棕熊!”
她聰明着呢,西伯利亞棕熊吃不了她了,下午還得上課去呢!
今天的傷春悲秋時間太久了,秦寶靈想這可能就是身邊有人的壞處。絕大多數時間她一個人住在這個奢華空曠的房子裡,她絲毫不覺得寂寞,有什麼可寂寞的呢?
房子裡沒有一處不是昂貴的,鞋子衣服,首飾箱包,沒有一樣不是她夢寐以求的。曾經有個前輩說過她太贊同的一句話:人活着的每一秒,不是用來掙名,就是要用來掙利。這才是活着的意義所在。
“寶貝,”秦寶靈枕在她肩膀上,方才旖旎的回憶過後,她柔柔地說,“親愛的,你是不是覺得,我犯下了彌天大錯,所以我為了現在的利益求你打擊報複我,好讓這一切都過去,好讓自己重投你的懷抱呢?”
李玉珀不看窗外了,她将目光緩緩地轉過來,落在秦寶靈的臉上。
“我是個能屈能伸的賤人,為了眼前的利益,我願意按你的規則玩,可是親愛的,你别太把自己當成大義凜然的一方了。”
秦寶靈言盡于此,她不講了,并且不風花雪月的傷感了,效果立竿見影,她痛快了。
李玉珀抿唇笑了,屋外大雨滂沱,落到屋内,隻餘一點輕微的白噪音,她冷冷地說:“是啊,秦寶寶,我是不無辜,你呢,是真可惡。”
秦寶靈當晚做了很多夢,一幀一幀地揭過去,萬花筒一樣,從二十三歲揭到三十三歲,揭過一個她光鮮亮麗的,風頭無兩的十年。
她想李玉珀肯定不如自己做的夢多,因為她想李玉珀是如此居高臨下地說,自己是不無辜,可哪裡不無辜呢?她的西伯利亞棕熊公主恐怕直到今天也并不徹底清楚。
到底哪裡不無辜呢?畫面定格在了極美麗的一幀,她穿一條很典雅的長裙,那是李玉珀給她選的,這個漂亮高挑的太平公主比起她的金主,仿佛更想做她現實世界的救世主。
那個李玉珀不是現在這個笑面虎,她自诩是圈子裡出淤泥而不染的好人。她的情人,不得暴露,不得低俗,要雅緻,秀美,說話邏輯缜密,思路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