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能做的,隻有靜靜等待。
途去忘川時,她就在予生院裡給這些花澆澆水,松松土。
花兒仍是不管不顧的,一個賽一個的漂亮。
據說神死之後,身體會化作一座山,怪沒意思的。
她要化作一朵很大很漂亮的花,讓那些罵她邪魔的人路過都忍不住看一眼,自慚形穢。
還要香飄十裡,香死他們。
她澆完了水,松完了土,沒事幹了,轉身去忘川找途。
途正在忘川旁結陣,忘川中的魂魄被陣法禁锢,全部被吸取到離燈中煉化。
青绾頓時心肺俱涼。
她像是看陌生人一樣看向途,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途緩緩走向她。
“青绾。”
他走到她身前,神色自然地撚去她袖子上沾上的泥土。
青绾聲音艱澀,“途,你在做什麼……”
途眼裡灰蒙蒙一片,再沒有往日的光亮,可卻更加堅定。
“我在煉化無畏無懼的魂魄喂給青焰,隻有這樣,它才能有與幽凰一戰之力。”
青绾這才明白,他曾問她的那句“因守護而起的惡魔之力,會值得原諒嗎?”原來說的不是符因,而是自己……
煉化魂魄是邪術,煉化過的魂魄不能再入輪回,而是被禁锢,永生受折磨。
途的青焰本來是懲罰惡鬼的刑具,而今,卻成為了兇器。
就像曾經的符因本是戰神,如今卻成為了罪人。
就像,她也本是一位受人敬仰的神。
明明他們都想做一件好事的。
有一股從心底竄上來的蒼涼與悲意席卷了她。
青绾伸手摸臉,發現自己哭了。
她退後幾步,不可置信地搖頭,落淚。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都做了一樣的選擇?
這就是守護的代價嗎?
可他們做的選擇真的是正确的嗎?
青绾不知道,青绾隻覺得很難過,她很難過。
剛正不阿的途不應該走上這一條路。
她知道這有多難過,萬裡冰封,千山積雪,她早就瘋過一回,她感同身受。
她至今都不知道她的選擇是對是錯!
途上前扶住她顫抖的肩膀。
“青绾,你不要害怕。”
她擡起淚眼看向他,他現在,又該有多難過……
他歎息着擦去她臉上更多的淚,“你不要替我難過,我可以承受這一切,我心不變。”
溫熱的淚劃過臉頰,她閉上了眼,隔絕了他的目光。
她終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為什麼途救世于将傾,卻于後世留不下一個名字。
因為他們不承認途是他們的英雄。
青绾的眼淚不絕如縷。
——
七天之後,途帶着煉成的青焰走出了幽冥。
他走之前問過青绾:“你可知回家的路?”
青绾麻木地搖搖頭。
途将離燈留給她。
“那便不要出幽冥。”
“要将離燈随身帶着,那些魂魄不敢侵擾你。”
“如果有危險,就去到離燈裡。”
“青绾。”
“青绾,擡頭看我。”
青绾緩緩擡起紅潤的眼。
途輕輕一笑,溫和依舊。
“你一直不說到底在找什麼東西,我愚笨,隻猜了個大概,你若不嫌棄,就去離燈裡看一看,也許會是你想要的東西。”
“雖說我們沒有二十年了,但這兩年,我真的很快樂,已經足夠了,是我太貪心。”
“我走了。”最後這三個字輕如雲煙。
青绾自知并不是一個傷春悲秋之人,可若坦然見人赴死,卻也是做不到的。
何況是途。
“可有歸期?”她偏偏多此一問。
途的眼睫垂下,眼眶瞬間紅了。
“無需等我了。”
這是途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他讓她别等他了。
——
過了很久,忘川旁的風吹涼她的皮肉骨頭,她才緩過神來。
途走了,無有歸期。
這一場夢,該要結局了。
青绾看着手上的離燈,不假思索地鑽進了離燈中。
離燈中是一片混沌黑霧,正中間卻有一團亮光,走近一看,正是煉好的一小部分青焰火種。
青绾看着這團火種,淚如雨下。
他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想要什麼。
她哭着哭着又笑了。
幻夢一場,這隻是幻夢一場。
外面,途最終以青焰困住幽凰,又與衆神以自身魂魄為祭,将幽凰殺死于九重天。
幽凰之魂不滅,分為三魂,一魂與衆魔獸被封于無方界,一魂被封于神墓,另一魂要封之時,途力竭身亡,最終令其逃竄。
那場大戰,下神皆亡,古魔被封,隻有離燈中的青绾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