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獸把他放下,震出低吼,率先半俯身軀,趴在岸邊飲水。
琨瑜繞過另外一側,往溪澗下遊的方向走了一段路。
他把懷裡的東西全部放下,認真細緻地挨個清洗。
倏地,他有些欣喜地望着溪澗對面。
不遠處有片矮林,一串串黃彤彤的果實壓彎了枝幹,迎風招擺。
周圍停栖墨藍色的鳥禽,它們停在樹幹上對着果實啄啃,巨獸吼了一聲,頃刻間全部逃命似的飛散。
琨瑜往最大的容器内裝滿水,好奇道:“這些果可以吃麼?”
“吼。”
琨瑜莫名聽懂了,這是對方的回答。
可以吃。
于是,他越過溪澗,伸手采集。
巨獸沒有阻攔,說明果實的确可以食用。
琨瑜一口氣摘了幾串果實,分量沉甸甸的,又抱着盛好的水,走起來搖搖晃晃。
趴在岸邊的巨獸噴出氣息,仿佛一聲嗤笑。
日光曬着它龐大的身軀,背上的毛發透出幽暗的藍光,連頭上那一對又彎又利的角也流淌着幽暗的光線。
琨瑜不由屏息。
他書念得不多,但市井裡廣泛流傳的怪志奇聞多少聽過,先生們說的那些,無論兇獸還是瑞獸,都沒有巨獸這樣的。
出神之際,一雙冷酷的獸目湊近,吓了他一跳。
巨獸仰着彎角,看那小小的雌獸發呆的模樣,用尾巴尖戳了戳他。
猛獸的力氣再小,對琨瑜來說也是極大的。
他哎哎叫了幾聲,倒下之際,整個人被尾巴騰空卷起。
少年紅了臉又驚又怕,抱緊石罐裡的水,小心護着。
巨獸扭過腦袋,瞳仁豎成一線,鎖着雌獸白生生的小臉。
它蹬開前腿,長尾将人牢固地纏起來,又伸出尾尖的一截鱗片,這些鱗片藏在内部,比外面的細多了,打開來,穿過雌獸飛散的發絲,蹭上那張很軟的臉蛋滑了滑。
琨瑜:“……”
他硬着頭皮忍受臉上冰涼的鱗片,緊接着視野一轉,巨獸背着他快速往巢穴的方向奔躍。
*
夜色飛快而至,琨瑜将烤魚熱好,撕開半條吃,又燒了點水,就着水喝了一碗。
曬了半天的獸皮全部搬回洞内,日光在皮毛上留下一股幹燥暖和的氣息,掩蓋了之前的灰塵氣味。
夜裡冷,有禦寒的皮毛遮蓋就不錯了,哪裡還容得挑剔。
琨瑜搓了搓胳膊,鋪好獸皮後,正待休息,卻見趴在巨石上的猛獸起來,那副架勢,竟是要出去。
他連忙追到洞外。
今夜,雲層懸着一輪圓月,月暈透出淺淡紅光,像血的顔色,瞧着竟有些奇異。
他搓搓手心:“你又要出去嗎?”
“吼——”
琨瑜遲疑:“我、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說不怕是假的,但此地是它的巢穴,想來别的野獸應該不敢貿然闖入。
其實琨瑜猜錯了,莫說此地,就是這一片山脈的範圍,沒有野獸敢輕易亂闖。
到處都有巨獸的标記,這是力量的宣告方式。
琨瑜坐在床頭發呆,他發現巨獸似乎夜裡都會離開,究竟去哪裡,不得而知。
隻能期盼對方早點回來,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如此龐大兇惡的巨獸,竟然成了他最心安的存在。
*
夜間獸吼不止,琨瑜睡得并不算安穩。那樣的動靜似乎每夜都會響起,聽起來非常吓人。
燃燒的木頭已經熄滅了,冷氣激得他打了個顫抖。
三柱光線從洞頂斜方落下,他吸了吸通紅的鼻尖,外頭一聲獸吼,熟悉的叫聲叫他心生歡喜,立刻拔腿往外跑去。
朝日破曉,石壁上挂着未散的水珠。
琨瑜發絲散在身後,彎了彎眉眼,一夜不怎麼踏實的心頓時回歸原位。
“你回來啦。”
巨獸聽不懂雌獸叽裡呱啦地說些什麼,它丢開咬死的野獸,趁着情緒正高,血盆大口一張,低下頭顱,竟要往雌獸那張雪白的臉蛋舔去。
琨瑜吓一跳,這樣一張血嘴往臉上湊,實在心驚肉跳。
他捂着臉往邊上躲,伸手努力擋開;“都是血……”
巨獸舔不到,吼一聲,十分不耐。
琨瑜:“……”
他老老實實把臉露出來,又硬着頭發伸手,貼着巨獸的嘴摸了摸,
尖利的牙齒隻消一瞬就可以咬穿他的手腕,琨瑜吸了口氣,安撫着巨獸躁動的氣息。
幾息之後,又摸向對方的角。
少年的眉眼秀氣淺淡,晨色下,鍍了一層柔和溫暖的光澤,臉蛋溫軟水嫩。
巨獸哪裡見過這種模樣的雌獸,一時呆滞。
它收起彎角,怕把雌獸頂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