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烈日當空,聒噪的蟬在秋初站好最後一班崗。燥熱的空氣彌漫在周遭,令人緊張。
僵持幾秒鐘,體育課代表問:“所以初凝同桌,兩人三足和投籃比拼你更想報哪一個?”
刺目陽光下,陳彌玩笑道:“所以,初凝同桌報名和我陳彌有什麼關系?”
初凝樂不可支,索性擺擺手:“那還是算了,我報一個投籃吧。”
根據“投籃比拼”的字面意思理解,這不就是投球入桶的姊妹項目嗎?
“不就是投球入桶嗎,我可以。”她說。
體育課代表轉眼忘記投籃的難度,小雞啄米般點頭,同時在立刻在報名表上記錄:“對對,很簡單的。”
陳彌說:“投籃比投球如筒難多了。”他說着,扭開水杯杯蓋。
首先兩者的高度不同,再者距離也大相徑庭,沒什麼可比性。
“不瞞你說,我同桌對體育一竅不通,球可能都投不中,參加比賽隻會拖後腿。”
話是實話,初凝在文化課上有多碾壓,體育課上就有多受挫。
課代表大手一揮,并不在意:“沒事,離運動會還有兩周,你臨時抱抱佛腳也來得及。”
陳彌笑了聲,有點無話可說。
畢竟根據初凝的實力,一個簡單的投籃,她估計會實地測量做一套抛物線分析,再選取最佳角度進行練習。
如果她想拿冠軍,理論上臨時抱佛腳後拿個名次也不成問題。
這麼想着,陳彌來了興緻:“那我也報個名,當冠軍陪跑。”
“說好了哈,我都記上了。”體育課代表面上一喜,忙動筆記錄上二人的項目和姓名。
“好,沒問題了!感謝你們同桌倆支持我工作!”話畢,體育課代表溜得飛快,一轉眼的工夫已經小跑出球場。
這下可好,損人不利己。本打算舉薦陳彌,自己卻被反作用力推上戰場。
初凝想笑。不知是日光還是少年的笑容更晃眼,目光落下時,她不自覺眯起眼睛。
陳彌沒忍住笑:“得,這下好。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了吧。”
初凝聽着,默默對複習計劃說再見——因為不知什麼時候,她就會作為“運動員”被抓去義務替賽。
“是啊——”
“不過也好,咱們扯平了。”她也莞爾。
言外之意,那就一起擺爛。
陳彌笑笑,把水杯裡的最後一口水喝完。
綠茵操場上熱熱鬧鬧,校服來往穿梭,彼此間聊着些有趣沒趣的玩笑。
遠處足球場上發出陣陣喝彩,陳彌垂睫看了一眼手表,眼皮上的妖痣若隐若現。
初凝猶豫幾秒,才把藏在背後的礦泉水遞出去。
“謝謝你,陳彌。”她的聲音比想象中堅定。
“冠軍陪跑,還有——”
初凝說:“校服。”
迎着光,陳彌笑容敞亮,眼神幹淨。“别這麼見外,誰讓你是我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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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點,車站人滿為患。各色校服交織在霞光中,不過多時便被暮色一齊打撈起。
公交車緩緩行駛到面前,敞開車門,學生們便嬉笑着一股腦兒湧上去。
恰逢晚高峰,公交車又堵得個嚴嚴實實。
初凝和丁晗相約到書店,一路上倒也不趕時間,不緊不慢地走。
陪丁晗買了遊戲周邊,又挑了幾書出來,二人直奔附近的奶茶店,隻為上次沒喝成的奶茶而去。
“我要一杯芝士莓莓,初凝你要什麼?”
初凝看着琳琅滿目的菜單列表,猶豫幾秒,點了一杯蜜桃烏龍。
明明是喝過無數遍的熟悉配方,但總覺得比平時更好喝。
初凝和丁晗下車後沒多久,陳彌也到達目的地。
轟鳴聲逐漸遠離,四下重歸靜谧。天空浸在墨汁中,萬家燈火闌珊。
屏幕在眼前熄滅,有電話打進來,屏幕再度亮起。
按下接通,奶奶的聲音傳來:“陳彌啊,奶奶的乖孫子,好孫子,寶貝大孫子,你到家沒有啊?”
……?
陳彌下意識忐忑。
每次老太太求他辦事的時候,才會用些這個奇怪稱呼。
他邁入夜色中,視線落到幾百米遠的亮燈處。他說:“下車了,我去趟菜市場,還得有一會兒。您想點什麼菜就直說。”
“哎喲,我這回沒想點菜……”
老太太說着,語氣漸漸弱下來,“我就是想啊……你要是路過菜場門口那福利彩票,給我買兩張刮刮樂成不……”
陳彌沉默,看了眼錢包餘額。
付完書費,僅剩可憐的33.58元。
“胡同口老李頭第二次買就中了500,3号院兒的你張奶奶也中了200……”老太太數着老票友們的光榮戰績。
“您買的比李爺爺張奶奶都多,可一塊錢都沒中。”
老太太語氣執拗,仍在堅持:“我……我牛翠蘭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我下回再買,你就扣光我零花錢!”
陳彌笑了聲:“您昨天也是這麼說的,今天還不又讓我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