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官道繼續走個把時辰就能瞧見府城城門了,興臨知府是個會做事的,路上不會出什麼岔子,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護好你家主子。”
關承業沉着臉色,對站在自己面前牽着馬的謝正德說到。
鎮國公府和謝家一向交好,謝嘉運身邊的幾個親衛都是打小就去了國公府學習練武的,偶爾碰到在家的關成業,也會得幾句指點。
謝正德低垂着腦袋,老老實實的應了一聲:“是,謹遵國公教誨。”
關成業又看向謝嘉運,語氣柔和了許多。
“去吧,代我向你父親問個好。”
“這一路有勞伯父照看。”謝嘉運說道,“伯父一路小心,子清告辭。”
說着,主仆倆人便調轉馬頭,在關成業的視線下往另一道去了。
馬車漸行漸遠,停在原地的軍隊也重新整隊出發,謝嘉運聽着身後的聲響,伸手撩開了車簾。
他擡眼看去,隻能看見黑壓壓的一片,分不清誰是誰,連馬匹也都混在一起。
視線落在隊伍靠前一些的位置上,他依稀記得杜姑娘先前是站在這裡的。
身世顯赫的世家公子同位高權重的國公告别,這場面不是什麼人都能摻和進來的,杜玲安靜的待在隊伍之中,并沒有回應他那心中隐約的期許。
謝嘉運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心裡的些許失落代表着什麼。
他想着,這種如烈火般不斷燃燒的姑娘,往後是見不到了。
*
長時間騎馬,而且還是在行軍趕路的時候騎馬,那種勞累不是杜玲前些日子學習的時候能比的。
用來緩沖的布條被血水汗水沁濕了一條又一條。杜玲每次下馬休息的時候,在人前還能做出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但回了營帳就整個人癱在地上,連雙腿都在打擺子。
好在隊裡的士兵們在前些日子的比試切磋裡已嘗到了苦頭,自打她下了馬車,一整天騎在馬上還能牢牢跟着隊伍後,就不再有人來找她比試了。
畢竟這些大男人們的自尊心可比好奇心強多了,将軍收個女徒弟又如何,反正不是收他們,也不是做他們的徒弟,能把人打敗出風頭還好說,被自己看不上的女人打敗,那丢臉可就丢大發了。
沒看第一個找事的汪慶這些日子是怎麼過的?誰見了都要笑兩聲!
日升月落,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屏州也越來越近了。
夜晚,杜玲正紮着馬步,溫朝站在她身後。
“行了,歇着吧。”
聞言,杜玲松了力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袖子随手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水。
謝嘉運離開的第三天,溫朝又得了個新差事——杜玲的武學啟蒙講師。雖然杜玲有一身不輸男人的力氣以及殺豬練起來的一些制敵手法,但這些在關成業看來還是太稚嫩了。
一個全憑直覺動手的士兵可以成為沖鋒陷陣的一把好刀,但這把刀沒法常用,說不準哪一次就折斷了。
而溫朝,這個打小跟着父輩學武基礎堅實又教過杜玲騎術的溫百戶,自然是啟蒙的最好人選。
小半月的相處,溫朝同杜玲碰面的時候臉色總算正常一些了,雖然有外人在的時候溫百戶還是臭着一張臉,但杜玲已經敢同他說些閑話了。
畢竟紮馬步和打拳枯燥又辛苦,在場的兩個人還跟木頭一樣不說話那也太難受了。
“我聽他們說,明日晚些就能到屏州了?”
“嗯。”
杜玲雙手撐在地上,擡頭看向漆黑夜空中那一輪彎月。
“屏州是什麼樣子的?百戶你能不能同我說說。”
溫朝思索了一下,回憶道:“沒有都城那麼繁華,但也很熱鬧。”
“屏州接壤西羌,雖然不像北疆那邊時有戰亂,但也常有外敵來擾,城裡的百姓們都随着将士們學些防身的招式...”
他說着,看到了杜玲略顯迷茫的神情,才反應過來面前這人連府城都沒見識過,拿都城對比就更想象不出來了。身子一僵,語氣生硬的結束了話題。
“反正就是同你呆過、見識過的都不一樣就是了,往來商人很多,老百姓們也都很熱情,你去了就知道了。”
溫百戶撂下一句“今日就到這裡,回吧。”便頂着紅紅的耳朵離開了。
杜玲洩了力,讓自己躺在地上,野草頂着她的脊背帶來些許癢意。
月亮高高挂着,微涼的月光灑在身上、臉上。
她待的慶鎮,隻不過是府城裡一個小縣下的偏遠鎮子,而整個大周朝這樣的府城還有許多,大周朝外也還有很大一片地界。
她見識過、知道的東西,比起這廣大的地界,連淺薄都算不上。
但她還是走出來了,從慶鎮走到何鎮再到興臨府再到明日就能抵達的屏州。
一莫名的情緒在心中激蕩着,讓她的心跳砰砰作響。
她想,日子還長着呢。
就是那古話怎麼說來着?看到月亮就想家了,确實很有些道理。
*
軍隊裡的将士們來自五湖四海,隻有一小部分家就在屏州,但在屏州服役的這麼些年來,屏州對他們來說和第二個家鄉也相差無幾了,離屏州越近,将士們的情緒也越發高漲。就連身處其中的杜玲,也感受到了大家夥的高興。
最後一段路上,杜玲瞧見了許多披着戰甲,神情冷峻的士兵在官道兩旁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