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溫朝彎彎繞繞走了好一會兒,杜玲見到了這位雁荷姑娘。
那時對方背對着他們,正彎身檢查晾曬中的草藥,聽見身後有腳步聲,便拍拍手轉過身來。
若是杜玲肚子裡有些墨水,就能說出些如雁眉星眸、荷衣蕙帶的詞來。但她字都不識幾個,隻能在心裡贊歎一句好漂亮的姑娘。
雁荷同溫朝打了聲招呼,視線落在杜玲身上,聲音輕柔如水:“這位姑娘是?”
溫朝簡單的解釋了幾句。
“沒想到關将軍此行還有意外之喜。”雁荷笑道,眉眼彎彎。“玲兒姑娘随我進來吧,讓我瞧瞧傷口。”
杜玲連忙往前走去。
站在一旁的溫朝:“我去同林管事也打個招呼,雁姑娘若是得閑便帶她在府裡四處轉轉吧,我還得往營裡去。”
“溫百戶要務在身,自去忙吧。”
溫朝轉身走了,杜玲也跟着雁荷進了園子旁的一處屋子。
屋子用屏風隔了裡外兩處,外頭這一處擺着許多裝了草藥的架子,屏風裡頭則是擺設簡單的床鋪、桌椅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木櫃。
雁荷領着杜玲到裡頭的床上坐着,然後回身将房門閉上落鎖。
原本杜玲還擺手說自己坐在椅子上就好,但雁荷人看着溫柔,在治病的時候卻有一股别樣的氣勢,隻是看了她一眼,沒說别的,卻叫杜玲老老實實的在床邊坐下來。
“把衣裳解開讓我看看傷口。”
兩人同是姑娘,且對方又是大夫,杜玲聞言很快就把衣服解了。
一個纏的可以說是除了緊實外沒有半分可取之處的傷口就出現在了雁荷的眼前。
原本杜玲還想自己把布條也給解了,但被雁荷攔住了。
“我來。”
雁荷說着,用剪子小心的将布條剪開。
也許是杜玲殺□□慣了,本來就比别的姑娘家粗糙些,也許是雁荷作為大夫手更輕更穩,反正杜玲是沒感覺到什麼疼痛。
雁荷雖然年輕,但跟着父親在關成業手底下做事,經驗水平不比一般的大夫差,且尤其擅長處理戰場上得來的傷勢,因此也就知道杜玲這傷大概是什麼情況下得來的。
“傷口反複撕裂多次,有些地方徹底壞掉了,得去掉。”她一邊說着,一邊從櫃子裡取了刀、布條并一些瓶瓶罐罐。
鋒利的刀落在傷口上,帶來些許涼意,接着便聽到頭頂上傳來雁荷一句輕柔的“會有些痛”。
“嘶。”
杜玲猛地倒吸一口氣,雙手握拳攥緊,脖頸上一條條青筋随之暴起。
雁荷感受着手底下微微顫抖的身子,神情專注,沒有說話,但手下的動作又默默加快了些。
如果說當初将傷口上沾着的布條撕下來是一種折磨,那現在處理傷口上的壞肉就是一場長久的非人折磨。
放在膝上的雙手不停的松開又握緊,等到雁荷将清涼的藥粉撒在傷口上,又用幹淨的布條将傷口包出一個整齊漂亮的樣子後,杜玲才發覺自己竟已經全身是汗。
一張帶着藥香的帕子遞到眼前,一并響起的是雁荷的聲音:“擦擦汗吧。”
杜玲接過帕子,将頭上臉上的汗珠拭去。
雁荷坐在床邊的矮凳上,看着面色蒼白的杜玲,語氣帶着些許疼惜。
“吃了不少苦頭吧,這肩上的傷口拖得有些久,日後留疤是免不了了。”
杜玲卻不在意這個,神色平靜:“留便留吧,日後身上多的是,不差這一個。”
雁荷露出不贊同的表情來。
“那可不行。”
杜玲本以為雁荷這麼說是覺得自己一個姑娘家身上到處是疤痕不好看,卻沒想到對方的下一句話卻是——
“不怕疼的女将軍固然厲害,但不受傷的女将軍不是更威風嗎?”
她愣了一下,嘴角慢慢勾起。
“說得也是。”
“是吧。”雁荷眉眼彎彎,漂亮極了。
“腿上也傷了吧,讓我一并瞧瞧。”
*
這頭溫朝和林管事簡單交代後,便從門房那牽了馬往軍營趕去。
雖然将軍給他放了半日假,但他心裡記挂着梁王的事,隻想呆在營裡等出征的消息。
屏州非戰時不準任何人在街上縱馬,溫朝雖然騎了馬,速度卻不快,等到營時地,日頭已經沉了大半。
梁王的封地在通州,和屏州隻隔着一條奉江。先前謝公子的侍衛将消息遞到屏州後,将軍便立馬下令點了人馬往奉江邊去,隻等今上的诏令一出,便出征過江。
屏州軍裡大部分人馬原先都是跟着将軍守在北疆的,同胡人厮殺糾纏了許多年,直到今上即位後才和将軍一起來了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