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眼疾手快一拉弓箭,箭羽淩厲險些将安霖母子二人射成葫蘆。
安霖一發狠,帶着月娘就往下跳,落地的時候用身子替月娘擋了一下,疼得呲牙咧嘴。
來不及查看傷勢,安霖拽着月娘慌不擇路順着小路朝着後山跑去。
“他媽的!小兔崽子倒是跑得快!都給我追,榮華富貴就在此刻了!”
林二吐了口吐沫,一腳将廚房的黏糊糊的棗泥踢翻在地,随後又是不解氣一把火将房子點燃。
村子内此起彼伏傳來哭喊聲,崔泰身為下一任村長帶領着村子裡的莊稼漢子拼死抵抗,慌不擇路帶着僥幸存活下來的老弱病殘朝着後山跑。
“那安家小子呢!這事兒因他而起,就應該由他擔着,憑什麼叫我們這些無辜人受累!”
在眼睜睜看着自家二弟弟死在黑衣人刀下的林奎山再也忍不住了,他狠狠将沾滿油的火把扔到騎馬的黑衣人身上,一斧頭将那人腦袋砍了下來。
沒等緩口氣就被趕來的黑衣人一箭射穿了頭顱。
“奎山!”
李逵山的老母親親眼目睹自家大兒子慘死,一口氣沒喘上來倒地不起,再一摸鼻子竟是直接去了。
崔泰連忙放火點燃了樹叢,煙霧環繞讓初來乍到的黑衣人迷了路,崔泰趁機帶着村民趕往後山。
後山蜿蜒曲折,小路縱橫多變,若非常年生活在附近的怕是會迷失方向再也走不出來。
崔泰在村裡熟知山路的老人的帶領下,勉強躲過了追殺,隻不過沿途不知死了多少類似李逵山這樣的村民。
安霖帶着母親小心翼翼躲在樹叢後面,眼睜睜看着昔日熟悉的村民一個個慘死卻無能為力。
她想要沖上去将虐殺村民的黑衣人攔下,卻被月娘緊緊拽住,不知過了多久,母子二人走到一處煙霧缭繞之地迷失了方向。
崔泰聽到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以為是那些黑衣人追了過來,他撇頭示意村長老帶着村民繼續逃命,他則帶着幾個兄弟留下來斷路。
就在煙霧内露處一雙棕榈色的布鞋時,崔泰拎起斧頭準備沖上去,卻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是崔大哥嗎?”
安霖扶着月娘從煙霧裡走出,渾身狼狽不堪,月娘見到崔泰等人松了一口氣,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就被崔泰身邊的兄弟搶白道:“你們還有臉出現在我們面前!今日落林村慘遭橫難,你們母子倆脫不了幹系!”
月娘淚眼蒙蒙,她推開安霖直直跪在地上:“是我對不起村子,過了今日這遭,你們是打是罵我都受着,可這事兒和霖兒無關。”
“好一個無關,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家夥可是拿着安霖的畫像四處詢問,問完便殺,絲毫不講人命放在眼裡,我那孩子才七歲,才七歲啊!”
一個頭發半白的中年男人拖着石錘痛心疾首,因為親眼目睹唯一的孩子死在他人刀下,一夜之間竟是白了頭。
他的妻子孩子都死了,連同年過半百的老娘也慘死刀下,了無牽挂的他跟着崔泰留下來殿後。
安霖自知此事雖非他所願,可落林村的村民卻因為他的存在而颠沛慘遭滅門,以至于好好的一家人死的死沒的沒。
她攥緊拳頭,直挺挺跪在地上,碎石将她的膝蓋磨破以至于滲出淡淡的血迹,她任由着方才說話的中年人扇了她一巴掌,腹部也被他狠狠踹了一腳。
她的嘴角流出鮮血,右臉腫脹紅紫,身上也青一塊紫一塊。
明明今日是她的生辰,可她卻不曾感受到一絲喜悅,似乎世間最大的惡意傾斜在她的身上。
男人還要繼續扇安霖,崔泰看不下去了。
他心裡喜歡着月娘,連帶着安霖都被他視作半個孩子,隻可惜月娘明知他的愛慕卻始終不肯松口嫁給他,往日村民總說她吊着自己,可今日一難他似乎是有所察覺。
在逃跑前,他親耳聽到了領頭的似乎叫林一,嘴裡吵吵着要将皇子找出來。
他攔住男人的手,在身邊兄弟怒其窩囊時說了這樣的一番話:
“當日安家母子入村,全村人都點了頭的,月娘将全身上下的首飾珠寶都換成銀子贈給村子,災年持續三年有餘,多虧了那些銀子村子才緩了過來,這些你們都忘了嗎!”
說着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安霖繼續說道:
“安霖都是在我們兄弟幾個眼皮子底下看大的,自幼聽話孝順,這些大家夥都是看在眼裡的!那些人殺人不眨眼,若是真的找人,在我娘指出安家住處時這事就該了結。
可他們借此燒殺搶奪無惡不作,有時間去為難安家母子,不如想想該怎麼帶着村民拼出一條活路才是要緊的。至于安家的——”
崔泰頓了頓,安霖立刻接上話茬:“我知道此事因為我們一家人而起,我會想辦法将那些人引開,隻求幾位叔叔将我娘親帶上,她素來身子弱,我——”
“不必了,我們可不敢用皇子啊!更不敢收留皇帝的女人!”
跟在崔泰身邊的人自然也是聽到了黑衣人在路口的叫嚷,直接了當拒絕了安霖的請求。
皇子!皇子!沒想到他們村子竟然有這麼一尊大佛!
安霖自知身份暴漏,引來如此災禍也沒臉留在村子裡,她的手緊緊握着身旁的娘親,像是抓住最後的一根稻草一樣。
“多謝諸位長輩素日的照應,安霖今日再次别過,願各位長輩往後餘生平安順遂!”
她對着素日疼愛她的幾位叔叔重重磕了三個頭,最後望了一眼村子随後猛地轉身帶着月娘紮進煙霧中不見蹤影。
崔泰心裡是說不出的滋味,他知道此生他怕是再也見不到月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