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邪台國的戰船絕不會來這種偏遠水域。那麼,這艘船的來意隻有一個,海賊!
姜萊轉身沖向昨夜的火堆。灰燼中還有幾縷黑煙正袅袅上升。她抄起絨毯狠狠蓋向火星。羊毛拍打灰燼的悶響中。
她極目遠眺遠處山林,放下心來。小姜她們的身影完美地隐沒在晨霧與樹影之間。
這些年獨自穿行後山時,她總能感受到體内那股若隐若現的氣息。她屏住呼吸,細細感受着胸腔裡逐漸升溫的震顫。
這股力量已經沉寂太久,久到她幾乎忘記了它的存在。但此刻,它正緩緩蘇醒,蟄伏多年的靈力順着脊背攀升,灼熱得幾乎要燒穿皮膚。
山風拂過耳畔,帶來泥土與落葉腐朽的氣息。
記憶閃回初到此界那日,海賊的彎刀映着如血的殘陽。她隻是輕輕擡手,那些猙獰的面孔便如秋葉般紛紛墜落,連一聲哀嚎都未能發出。
如今掌中流轉的靈力雖不及當年三成,但對付尋常盜匪仍是綽綽有餘。頂多耗費些時日恢複罷了。
這一次,她決不讓村民眼中再染血色。那些瞳孔裡盛着的恐懼已經夠深了,深得像口無底的枯井。她不能,也不願,再往井中投下一塊石頭。
“快走,那不是救援船,是海賊。”姜萊的聲音很輕,卻像塊石頭砸進水面。
村民們頓時炸開了鍋。有人絆倒在草席上,有人撞翻了水罐,像群被驚擾的螞蟻亂作一團。驚恐的叫喊此起彼伏,有個婦人抱着孩子原地打轉,連往哪跑都分不清了。
小仁已經沖了出去。他彎腰抄起那把生鏽的砍刀時,刀刃刮過砂石濺起一串火星。沒等衆人反應過來,他已經擋在姜萊前面,身子繃得像張拉滿的弓。
“跑個屁!跑得了嗎?”老船夫掄起鋤頭砸在地上,震得土塊飛濺。他臉上的皺紋都在發抖,“抄家夥!橫豎都是死,不如拼了!”
這聲怒吼像記悶雷,震得亂跑的村民全都僵在原地。有人開始彎腰撿石頭,有個半大孩子哆嗦着舉起了魚叉。河灘上一時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浪頭拍岸的悶響。
老婦人佝偻的背脊像張生鏽的彎弓。當她枯瘦的手指握住鐮刀時,刀刃上仿佛回蕩着整片麥田的歲月。她直起腰的瞬間,骨節發出脆響,那雙渾濁的眼睛亮得駭人,像是灰燼裡被風突然吹亮的火星。
男人們沉默地撿起石塊和木棍,攥緊的指節泛出青白。恐懼還在他們眼中閃爍,但脊背已經繃得筆直,像一堵正在壘起的土牆。
姜萊看見一種粗粝的勇氣正在破土而出。
就像石縫裡鑽出的野草,笨拙、頑固、生生不息。
河面的霧氣漸漸消散,黑船的輪廓刺破晨霭。船頭上,幾個黑影正朝岸邊張望,像一群伺機而動的秃鹫。
“都别輕舉妄動。”姜萊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捧清泉澆在衆人心頭。
她指尖輕輕搭在小仁肩上,男人卻覺得像被燒紅的烙鐵燙了一下,“你隻管護好他們。”
黑船重重撞上岸邊,發出悶響。海盜們像下餃子似的從甲闆跳下,長刀在晨光中閃着冷光。他們哼着小調,晃着膀子往前走,活像逛自家菜園子似的。
為首的幾個海盜大搖大擺朝人群走來,臉上挂着貓戲老鼠般的笑容。有個紮紅頭巾的甚至把刀扛在肩上,沖最前面的老婦人擠了擠眼睛。
“嘿,老大,您瞧這群人是在列隊歡迎咱們呢。”一個瘦猴似的年輕海盜佝偻着腰,滿臉堆笑地回頭奉承道。他說話時眼睛眯成兩條縫,像隻讨食的野狗。
“這幫邪台人倒有幾分硬骨頭。”
姜萊瞳孔驟然緊縮,心頭一震。這人說的竟是華國語!更令她震驚的是,被尊稱為老大的海賊頭子,竟是個女子。
那女人約莫三四十,烏發一絲不苟地绾在腦後,襯得那張臉愈發淩厲。她眉峰如刃,指間夾着杆細長的煙槍,青煙缭繞中,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正冷冷掃視着岸上衆人。
“老大!您快看那娘們兒!”瘦猴突然指着姜萊,眼裡冒着綠光,活像餓狼見了肉。“這姿色可太稀罕了,待會兒賞給小弟玩玩呗?哎喲……”
話沒說完,煙杆子就狠狠抽在他嘴上。“啪”的一聲脆響,瘦猴頓時滿嘴冒血,捂着嘴直抽冷氣。
旁邊膀大腰圓的光頭漢子抱着胳膊冷笑,“新來的,規矩都沒摸清就敢嘚瑟?聽好了,跟着咱老大混,頭一條,不碰女人不殺娃。第二條,乖乖交錢的不殺。第三條……”
他故意拖長聲調,“壞了規矩的,先剮三千六百刀,再把人頭送回他老家。”
瘦猴聽到這兒,渾身一激靈,臉唰地白了。他縮着脖子再不敢擡頭,那絕色美人此刻在他眼裡,簡直比毒蛇還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