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對面胡子拉碴的漢子把酒杯重重一放,“咱們這山旮旯現在看着太平,等軍部那幫龜孫子來抓壯丁的時候,你們就知道厲害了!那跟海賊就一個樣!跟打仗也沒區别。”
幾個人頓時不說話了,悶頭喝酒。最後有人小聲嘟囔,“我媳婦催着回鄉下躲躲...這世道……”
幾人頻頻搖頭歎氣,杯中酒一飲而盡,想借這一口辛辣壓住心頭的不安。
東都城,皇閣外。
一道身影站在窗前,衣袖掃過桌上堆積的文件。那裡寫滿了軍部的狂妄、内閣的軟弱,以及天皇名義下的無力。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那台電話機上。心中陡然湧起一陣漣漪,他從無謂那些蝼蟻的生死。可若這裡真要天翻地覆,任何人都将無法幸免于難,也包括那個人。
門外傳來輕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少爺,您讓我去查的事,有結果了。”
“進來。”
門被輕輕推開,黑衣男人躬身而入,領口别着的銀徽在暗處泛冷。男子名叫藤原,本是元帥安插的眼線,如今倒成了他手裡最利的刀。
暮色沉沉,雕花木椅上的男人半張臉隐在陰影裡。指尖叩擊桌面的聲響,像催命的更漏,“說吧。”
藤原微微躬身,聲音壓得極低,“根據您的指示,我派人去查了邪台國邊境的情況。确實發現了一些異常。英洋國的人最近頻繁出入邊境,表面上是以商人的身份,但實際上,他們通過大額賄賂走私了一些貨物。”
“哦?”男人眉梢微挑。“什麼貨?”
藤原搖頭,“奇怪的是,我們的人跟蹤了他們的運輸路線,但始終沒有找到那些所謂的貨物。他們似乎并沒有攜帶任何實質性的物品。”
聽了藤原的疑惑,他走到書桌前,修長的手指在桌沿一頓,忽然輕笑起來,每個字都輕輕拖長了尾音,“如果走私的根本不是貨物,你說,會是什麼?”
藤原沉默了片刻,低聲試探詢問道。
“少爺,您的意思是……他們可能在走私人?”
男人收起指腹擡至眼前,指尖輕輕搓磨,似品味某種無形的獵物,“英洋國一向善于利用間諜和滲透手段,如果他們想在這場局勢中占據先機,派人潛入邪台國是最直接的方式。”
藤原的臉色也漸漸凝重“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的目标可能是任何一方,無論軍部、内閣,還是天皇陛下。一旦成功滲透,邪台國的内部矛盾可能會被徹底激化,局勢将一發不可收拾。”
昏黃的燈光下,那張俊美得近乎妖異的面容半隐在陰影中,“邪台國?呵,不過是個裹着金箔的腐屍罷了。”
他唇角微勾,像條伺機而動的毒蛇,“繼續查,就沿着那條貨物運輸路線,周圍的山村城鎮,挨個打聽有無外來者便是。”
藤原立即躬身,“屬下明白。”他腦海中已勾勒出沿線布控的每一個細節。
“别打草驚蛇,”男人忽然擡手,指尖在藤原肩頭輕輕一按,繼續慢悠悠地說道,“我要知道他們到底在做什麼,還有,他們的目标究竟是不是隻有邪台。”
藤原瞳孔驟然收縮,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是啊,英洋國費盡心機滲透,怎會隻為一個垂死的邪台?
“少爺,您的意思是……”藤原的聲音有些遲疑,但很快變得堅定,“他們可能有更大的計劃?”
男人沒有直接回答,眉宇間凝着一股壓迫感,連空氣都在他的注視下凝固。
“這個國家早就爛透了,但他們不會停下。英洋國的野心,也不止于此。”
藤原的心猛地一沉,他迅速低下頭,“我明白了,少爺。我會小心謹慎,盡快查清楚。”
藤原退下後,屋内隻剩燭火噼啪作響。男人信手拾起密報,一頁頁送入火盆。火舌倏地竄高,紙頁在火光中蜷曲、焦黑,最終化為灰燼。
顧绛斜倚在窗沿邊,堇色和袍如夜霧般流瀉而下。一截冷白手腕自寬袖中探出,他擡手抵在額間,衣袖簌簌滑落,隻映出男人半張臉,妖冶至極。
不知此刻的她,是否也正望着這同一輪孤月?
檐下風鈴輕顫,驚起一室浮動的光影,男人指尖微動,似要抓住流瀉的月光,終究隻是任其從指縫間悄然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