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樹上鳥雀叽叽喳喳,枝葉上積攢一晚上的寒露一滴滴往下落,而平日裡的讀書聲卻不曾響起。
柳霧困得睜不開眼,但也隻能強撐着洗漱。
這次倒不是昨日那般沒緣由的困倦,是真的沒睡好。
夜裡,她避開書院中人,悄悄去尋了英國公。
上周發現神像斷臂後,英國公立即進入暗室檢查封印,但封印并無任何不妥。
斷臂中的紙條還是後來才被書院中人發現。
“是誰發現的紙條?”柳霧問。
英國公身着青色長衫,一副清冷儒雅的書生模樣。他正站在桌前磨墨,想了一會,“不記得了,當時對是否告知宮裡起了争議,沒注意是何人發現。”
“有人不同意告訴宮裡?”
英國公握着筆,在紙上落下,“山長想要瞞下此事,他覺得斷臂不過是因着石像年久,算不上要緊之事。但我擔心暗室裡的東西,便想着知會宮裡。”
“山長嗎……”柳霧小聲念着,倒是并未聽祝辭恙提起此事。随後又繼續問,“前日呢?”
“一切如常。”
“姑父——”柳霧歎了口氣,提高音量,“您能不能好好想想!”
英國公手一抖,墨水在紙上洇開,“嘶——我這不是在想着,急什麼,莫要打擾我給你姑母寫信。”
“您若給不了我什麼有用的消息,這信啊,可遞不到姑母手裡。”柳霧威脅道。
“你這孩子!真以為能瞞住你姑母?待她知道了,可不得擔心死了。”英國公深知如今情況,“這書神祠一日不解決,我怕是都回不去。”
“那您就好好回憶回憶,先前往暗室去時有沒有遇着奇怪的事,或是有沒有碰上什麼人?”
英國公又拿出一張新紙,提筆寫字,“真沒有!我每次去都格外小心,還讓山長在外替我看着,不讓任何人靠近。不過,這兩次進去倒是覺得比之前更陰冷些。”
柳霧無奈,“姑父,難道姑母沒提醒您——近日降溫,多添衣裳?”
“我穿得夠多了,也就你姑母老覺得不夠。”
柳霧待至半夜,都沒能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隻能拿着英國公寫好的信離開。
咚咚咚——敲門聲驚醒仍犯迷糊的柳霧。
“柳姑娘。”沈七的聲音自門外響起,“可起身了?英國公世子來了。”
柳霧趕到時,陳君策正與祝辭恙閑聊。
“阿尤。”看到柳霧過來,陳君策立即起身。
“表哥,你怎麼親自過來了?”
“事關緊要,我還是來一趟為好。”陳君策道,“昨日你說那事已經查清。”
柳霧看向祝辭恙,對方立即明白她意思,命四周的人退下。
“坐下說。”柳霧坐下,倒了三杯茶。
“阿妤是從身邊丫鬟口中知曉那個消息,丫鬟擔心吓到她,便略去書神殺害學子這一部分。安殊命人一個個排查,最後得知,此事是源于來英國公府挑糞的糞夫。府裡下人說,糞夫上工前碰到了隊伍裡周姓糞夫的堂弟,這堂弟在燕安書院當差,消息便是他所說。糞夫見那堂弟穿着書院小厮衣衫,這才信誓旦旦向府裡下人保證此事絕不會有假。”
柳霧心中明了,糞夫每日都要進出各府各院,行迹可謂是遍布整個安京城,怪不得消息傳得又快又廣。
陳君策喝了口茶,又繼續道:“查清後,夜裡我就去了那堂弟家。但家裡空無一人,鄰居說自半年前他母親病死後便沒再回去過。随後我又去了周糞夫家,卻發現,那周糞夫已死在家中。”
“死了?”柳霧驚訝。
就連祝辭恙面上也變了神色。
“對,沒有傷口,也沒有中毒的迹象,仵作說是命數到了。周糞夫父母雙亡,并未娶妻,還是我們去尋他才發現此事。”
此話一出,柳霧頓時警覺起來,“屍體如今在何處?”
“我猜測許是要查,已經讓大理寺交給神異司。”陳君策回道。
祝辭恙:“大理寺?”
柳霧同樣是一副不知為何突然冒出個大理寺的模樣。
“知曉周糞夫死後,我便疑心此事有異,讓人去大理寺尋了畫師,再将那日上工的幾名糞夫還有堂弟家的鄰居一起叫來,把堂弟的模樣畫下。若沒有大理寺,怕是一晚上也弄不完此事。”
說完,陳君策便将懷裡的畫像遞給祝辭恙。
“表哥辦事還是如此令人放心。”柳霧歎道,随後又問,“大理寺怎會幫忙?”
“多虧這塊令牌。”陳君策将身上令牌拿下,赫然是沈四給的那塊。他将令牌放到祝辭恙面前,“也該物歸原主了。”
柳霧低笑一聲。
陳君策竟如此大膽,直接借神異司的名義行事。
“多謝陳世子幫忙。”祝辭恙将手裡的畫像合上,并沒有收回令牌,“世子消息靈通,這令牌你還是收着,若有新的消息還需麻煩世子再跑一趟。”
“無妨,這事本也與英國公府有關。”陳君策也沒有推拒,拿回令牌。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瞥見祝辭恙面前的茶杯已經見底,眼底暗了暗。
祝辭恙并沒有注意到這些,以修繕書神祠為由,喚人将書院所有小厮召來。
“還有一事。”在等待時,陳君策再度開口,但這次他沒有直接說出。
“何事?”祝辭恙問。
柳霧:“表哥?”
“因着這事,我一直派人留意坊間傳言。今晨在我來時,便有人來報出現了新的傳言。”陳君策頓了一下,才繼續開口,“鎮北侯府小侯爺惹書神怒,被降下神罰,命不久矣。”
“哦?”柳霧驚訝一聲,但面上十分平靜,“這是如何傳出去的?”
相比柳霧面上的平靜,祝辭恙卻是格外嚴肅,“可尋到來源?”
“還在查。”陳君策回道,看向祝辭恙,“先前便聽聞小侯爺與清溪郡主感情甚好,如今看來,倒果真如此。郡主現下十分擔心小侯爺,鬧着要來看望,說不定下午就能到。”
柳霧“啧”了一聲,她可不願碰上清溪郡主。
“如今書院被嚴加看守,不會放不相關的人進來。”祝辭恙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