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男子哭着哭着便笑了起來,笑聲莫名令人發寒。
“你不是最喜歡書院了嗎,為了書院,數次對我們母子不管不顧。”男子用盡全身力氣,敲響書神像。随着咚的一聲,書神像徹底碎了。男子扔下榔頭,手伸向腰間,“今天,我就要當着你的面,毀了這個書院!”
男子從腰間取下一個水袋,将裡邊的東西撒向屋内各處。
柳霧聞不到也摸不到,但從顔色上看,那東西應是火油。她想阻止男子,但一次又一次從對方身體穿過後,她終于明白——
她隻是一名旁觀者,什麼都做不了。
男子将火油撒至半個屋子時,大門終于被人敲響。
“誰在裡面?為何鎖門?”外邊的人大聲問道。
男子見有人來,一次性将水袋裡的火油全部倒完。接着,他拿起牆上的燭火,對着外邊大喊道:“不想死就滾!”
外邊的人應是聽出聲音,“宋承延?你在裡面做什麼?快,快去找山長過來!”
宋承延将燭火扔進火油中,大火瞬間充滿整個屋子。
“走水了!”
“快救火!”
外邊頓時亂作一團。
宋承延變得異常興奮,大笑着。
可柳霧覺得,他身上沒有一絲喜悅。
“宋承延!宋承延!”門外又響起另一人聲音,“你快把門打開,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好好聊!”
大門傳來砰砰聲,外邊的人應是想直接撞開。
宋承延察覺到他們動作,大步後退,像是感覺不到疼痛般,直接跨過火海,站在最裡邊。
大門被撞開,一名約莫四十歲的男子似乎想要進來,卻被熊熊烈火攔下。
柳霧這才看清外邊的情況。
火光沖天,黑夜亮如白晝。
此時的書神祠不似後世,四周連着好幾間屋舍,大火已經向外蔓延。
“山長,你來了啊。”宋承延嗤道,“原來您還記得我叫什麼。”
“承延侄兒,有什麼事你可以和我說,千萬不要自尋短見啊!”山長捂着口鼻,努力喊道。
“是啊,快出來啊!”身邊不斷有人附和道。
“出來?”宋承延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出來繼續當你們的噱頭嗎!”
噱頭?
柳霧視線在宋承延和山長之間來回轉。
“我……”山長面色一僵,“我沒有,我隻是……”
“沒有?若不是你們,我和娘親早就離開安京了!”宋承延憤憤道,“你們不就是擔心旁人議論,所以百般阻撓我們離開,美其名曰更好地照顧我們孤兒寡母。可實際上呢,你們什麼時候管過我們?”
“當娘親受人議論時,你們在哪?當旁人将我們最後一擔糧搶走時,你們在哪?當娘親自盡後,我連棺材都買不起的時候,你們又在哪?你們隻有在我們要離開安京時,才會出現!”
山長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嘴唇翕動,卻說不出一句話。
身旁有人想要解釋:“我們隻是書院,沒那麼大能耐……況且,我們也曾免費讓你入書院念書,是你不争氣。明明是書神的孩子,怎麼差成那個樣子……”
咚的一聲,房梁砸到地面,打斷那人的話。火勢變大,好似看不下去般發出一陣怒吼。
許是四周火勢太盛,柳霧明明感覺不到炎熱,但還是覺得異常難受。
宋承延滿頭大汗,顯然十分痛苦,但他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我不争氣?你們可曾問過我一句?就因為我是書神的孩子,我就隻能強行被你們帶到書院,去學那些我壓根不喜歡的東西?他宋言之還在的時候,都沒管過我!”
“你父親說過,你隻是比旁人稍慢些……”山長被炎熱逼得後退,聲音也漸漸變小。
宋承延冷笑着,“自小我便不善文墨,更喜習武!宋言之一心撲在别人身上,什麼時候在意過我!”
“如今娘親不在了,你們便一起給她陪葬吧。”
不斷有人往書神祠裡倒水,可大火未有一絲變小之勢,就像是在配合宋承延一樣,将整個書神祠燒得透徹。
不知為何,四周的聲音越來越小,柳霧漸漸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柳霧。”
一道熟悉的聲音取代宋承延他們的聲音,充斥在柳霧腦海中。可腦子裡像是塞了一大團棉花,堵住思緒,令她辨認不出。
“柳霧。”
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狠狠砸在腦海中,讓她痛得捂住腦袋。
“誰在叫我?”柳霧開口問道。
“柳霧。”
腦海中擠入一道身影,可十分模糊,看不清是誰。
“是誰?”她忍着痛,又問了一遍。
可聲音的主人依舊沒有回答。
“快回來。”
她好像認識聲音的主人。
對,她認識,是……是……
“你該回來了。”
腦海中的身影逐漸清晰。
“祝辭恙……”柳霧喃喃道。
頭上的疼痛瞬間消失,四周再度變成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