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一旁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但程懷握還是捕捉到了幾個詞："确認地點……不一緻……可能欺騙……”
郁嘉行的手悄悄握住程懷握的手腕，拇指在他脈搏處輕輕一按，無聲的警告。
程懷握感到一陣寒意，意識到他們的計劃可能已經暴露。
男子結束通話，轉身時臉上的假笑已經完全消失。
“黎先生希望邀請兩位共進午餐。"他的聲音變得冰冷，"現在。他的車在樓下。"
這不是邀請，而是命令。
程懷握的喉嚨發緊："恐怕我們另有安排……”
"沒有商量餘地。"男子打斷他，手伸向西裝内袋，"黎先生非常……失望。"
郁嘉行突然擋在程懷握前面，聲音如鋼鐵般冷硬："告訴黎鴻祯，藝術品交易是自願行為，我們沒有義務接受他的邀請。"
男子的手停在内袋，眼神變得危險，嘴角有種獰咧對弧度，對郁嘉行說：“郁先生，是嗎？黎先生對你很感興趣，你的……專業知識。"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程懷握注意到門外還站着兩個穿黑西裝的人影，顯然是有備而來。郁嘉行似乎也察覺到了這點，他的背部肌肉緊繃，像一隻準備撲擊的豹子。
"我去拿外套。"郁嘉行突然說，語氣平靜得反常，"懷握，你的手機在裡間充電，别忘了。"
程懷握立刻明白了暗示。他點點頭，轉身走向裡間，聽到郁嘉行繼續與男子周旋："黎先生對火狐的熱情很不尋常……”
一進入裡間，程懷握立刻抓起手機和錢包，同時打開後窗——工作室位于一樓，窗外是一條小巷。就在他準備爬出去時，前廳突然傳來一聲悶響，接着是家具倒地的聲音。
程懷握不假思索地沖回前廳，眼前的景象讓他血液凝固，郁嘉行正與那名男子扭打在一起，另外兩名黑衣人已經沖進工作室，郁嘉行的嘴角有血迹，但他的動作快得驚人，一記肘擊将第一名闖入者打倒在地。
"走！"郁嘉行看到他，大吼一聲，同時閃避另一個人的攻擊，"按計劃B！"
程懷握猶豫了一秒，就在這一秒，最初那名男子從腰間掏出了什麼東西——不是槍，而是一個閃着寒光的金屬器械。
"郁嘉行，小心！"程懷握喊道。
郁嘉行轉身，但已經晚了。男子手中的器械發出輕微的"嗤"聲，郁嘉行的身體猛地僵直，然後重重倒地——電擊器。
程懷握沖向郁嘉行，卻被另外兩人攔住，其中一人反剪他的雙手，另一人掏出了繩索。
"黎先生想和兩位好好談談。"最初那名男子冷笑着，擦去嘴角的血迹，"關于欺騙的代價。"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倒在地上的郁嘉行突然暴起，一記掃腿将最近的襲擊者撂倒，同時從鞋跟抽出一個細小的裝置按下，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徹整個工作室，紅光閃爍。
"保護站緊急信号！"郁嘉行喘着氣說，嘴角流血但眼神銳利，"三分鐘内就會有巡邏隊到達，你們的選擇？"
三名襲擊者交換了一個眼神。警報聲确實響亮得足以引起注意，而他們顯然不希望引來官方關注。
"這隻是開始。"領頭的男子惡狠狠地說，示意同伴撤退，"黎先生不會放過背叛者。"
他們迅速離開，臨走前故意撞翻了幾個畫架。程懷握立刻跑到郁嘉行身邊，扶他坐起來，關心的說：“你怎麼樣？傷到哪裡了？"
郁嘉行搖搖頭，掙紮着站起來："輕微電擊，不嚴重。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那個警報是虛張聲勢——保護站根本沒有巡邏隊。"
程懷握震驚地看着他："你 bluff（虛張聲勢）？"
"職業習慣。"郁嘉行勉強笑了笑，擦去嘴角的血迹，"快，收拾必需品。這裡不再安全了。"
他們迅速收集了重要物品——程懷握的護照、硬盤、一些原始畫稿，郁嘉行的設備包。離開前，程懷握最後看了一眼被破壞的工作室，心中一陣絞痛——多年的創作環境被毀于一旦。
郁嘉行似乎察覺到他的情緒，輕輕握住他的手："隻是物品，人安全最重要。"
他們從後巷離開，郁嘉行帶着程懷握繞了幾條小路，最後停在一輛不起眼的灰色轎車前。
“我的備用車。"他簡短解釋，便邀請程懷握上車，“沒人知道這個。"
車子駛離城區，向郊外行駛。
程懷握這才注意到郁嘉行的右手在微微發抖，可能是電擊的後遺症。
"我們去哪？"他問道，聲音因緊張而幹澀。
郁嘉行專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我的公寓，最安全的地方。"
程懷握驚訝地看着他。
據他所知，郁嘉行從不邀請任何人去他家，上次去也隻是他不常住的地方，那是他最後的私人堡壘。這個簡單的決定比任何言語都更能說明情況的嚴重性，以及郁嘉行對他的信任。
車子最終停在一棟普通的公寓樓前。
郁嘉行帶着程懷握上了電梯，來到頂層的一個單元。門鎖是高級的電子密碼鎖，郁嘉行輸入了一長串數字。
公寓内部出乎意料地寬敞明亮，整潔得幾乎像樣闆房，但牆上挂着的幾張野生動物照片為空間增添了些許個性。最引人注目的是客廳一整面牆的專業書架，和角落裡擺放的工作台——上面堆滿了文件和電子設備。
"浴室在那邊，幹淨的毛巾在櫃子裡。"郁嘉行指向一扇門，"你可以先洗個熱水澡放松一下，我需要聯系幾個信得過的同事。"
程懷握點點頭，走向浴室。
熱水沖刷着他的身體，緩解了部分緊張，但腦海中不斷重播着工作室裡的驚險一幕——郁嘉行被電擊倒地的畫面讓他胸口發緊。如果不是郁嘉行反應迅速，他們現在可能已經……
走出浴室時，程懷握發現郁嘉行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服，簡單的黑色T恤和休閑褲，正在廚房泡茶，他的動作依然精準，但眉間的緊皺暴露了身體的疼痛。
"你應該也休息一下。"程懷握走近他，"電擊不是小事。"
郁嘉行搖搖頭，遞給他一杯茶："先處理緊急情況。我已經聯系了協會裡最信任的兩個人，他們會監視黎鴻祯的動向。"
他停頓了一下，表示歉意：抱歉毀了你的工作室。"
程懷握幾乎要笑出聲："你救了我的命，還道什麼歉？"
郁嘉行沒有笑，眼神異常嚴肅："這是我的錯，低估了黎鴻祯的警惕性，他一定早就懷疑你了，今天隻是個試探。"
他們沉默地喝着茶。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為郁嘉行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和緊抿的嘴唇。程懷握突然意識到，這是他們認識以來，第一次在完全私人的空間裡相處，沒有工作、沒有緊急情況，隻是兩個人。
"這是你家。"程懷握輕聲說，"我從沒想過會看到郁嘉行的私人空間。"
郁嘉行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揚："嚴格來說，你是第一個進來的外人。"
這個承認讓程懷握心頭一熱。他放下茶杯，鼓起勇氣問道："為什麼？為什麼冒險保護我？從一開始，你本可以把我排除在調查之外。"
郁嘉行沉默了很久，目光落在窗外的遠處。"我不知道。"他最終輕聲回答，"也許是……你的畫。那種對生命的熱愛，讓我想起了最初為什麼選擇這條路。"
程懷握走近他，兩人現在隻隔着一臂的距離，他問他：“隻是因為這個？"
郁嘉行的呼吸變得略微急促，喉結上下滾動：“你知道不是。"
空氣仿佛凝固了。程懷握能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聲，能看到郁嘉行眼中閃爍的掙紮。他向前一步，縮短了最後的距離。
"程懷握……”郁嘉行低聲警告，但沒有後退。
"告訴我，你不想要這個，我就停下。"程懷握輕聲說，擡手撫上郁嘉行的臉頰，感受着那裡的溫度和微微的胡茬觸感。
郁嘉行的眼睛閉上了片刻，長睫毛投下陰影，當他再次睜開眼時，裡面的防線已經完全崩潰。
“我不能……”他的聲音嘶啞，"職業操守……風險……”
程懷握沒有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傾身向前，輕輕吻上他的嘴唇。
那一瞬間，他感到郁嘉行的身體僵硬了，但随即是一聲幾乎不可聞的歎息，然後有力的手臂環抱住他的腰，将他拉近，回吻比他想象中更加熱烈。
這個吻裡包含了太多，多日來的克制，生死關頭的恐懼，以及那種難以言說的、從第一眼就開始滋長的吸引。
郁嘉行的嘴唇比他想象的更柔軟，吻技卻出奇地好，時而溫柔時而強勢，讓程懷握頭暈目眩。
當他們終于分開時，郁嘉行的額頭抵着他的，呼吸不穩。
“這……是個糟糕的主意。"他低聲說，但手臂依然緊抱着程懷握，"我們現在的關系已經夠複雜了。"
程懷握輕笑，手指穿過郁嘉行略顯淩亂的發絲："但感覺很好，不是嗎？"
郁嘉行沒有否認，隻是深深地看着他，眼神中的熱度足以融化任何僞裝。"我隻是……不擅長這個。"他罕見地流露出不确定，"工作和私人生活……我通常分得很開。"
"那就别分了。"程懷握輕聲建議，"就這一次，做郁嘉行，不是野生動物專家，不是保護站負責人……隻是你。"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窗外的城市喧嚣仿佛遠在天邊。在這個安靜的避風港裡，經過數周的緊張、危險和克制，他們終于允許自己擁有這一刻的真實。
郁嘉行再次吻上他，這一次更加堅定，仿佛做出了某個重大決定。
當他們跌跌撞撞地走向卧室時，程懷握知道，無論前方有什麼危險等待，至少此刻，他們不再是孤軍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