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籠罩着森林,程懷握站在木屋的窗前,仔細檢查最後一張"藍月狐"的照片。
光線、角度、背景,每一個細節都必須完美,達到足夠真實以欺騙專家,又留有細微破綻以證明是僞造。
他的眼睛因連日的精細工作而酸澀,但手中的成果令他滿意。
"怎麼樣?"郁嘉行從身後靠近,遞給他一杯熱咖啡,下巴輕輕擱在他肩上。
程懷握側頭,,看着他,蹲了蹲,然後展示照片,說:“看看這個'藍月狐'的尾巴比例,符合你給的參數嗎?"
郁嘉行接過照片,專業眼光審視着每一個細節。
晨光透過窗戶灑在他專注的側臉上,勾勒出挺拔的鼻梁和緊抿的嘴唇線條。
三天沒刮的胡茬讓他看起來比平時粗犷,卻奇異地更加迷人。
"完美。"郁嘉行最終評價,指尖輕點照片上狐狸尾巴的特定位置,"這裡的毛發分布尤其逼真,連季節性換毛的特征都模拟出來了。"
程懷握微笑,啜了一口咖啡。
過去兩周,他們在森林深處的這個隐蔽木屋裡,創造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物種——"藍月狐"。
憑借郁嘉行的動物學知識和程懷握的藝術技巧,他們制作了完整的證據鍊:照片、足迹模型、毛發樣本,甚至一段模糊的"野外錄像"。
"黎鴻祯會上鈎嗎?"程懷握問道,放下咖啡杯,拿起旁邊精心制作的"栖息地地圖"。
郁嘉行走到工作台前,檢查已經準備好的全套"證據"。
”以他對珍稀物種的癡迷?絕對會。"他聲音冷靜,但眼神銳利如刀。
郁嘉行笑了笑,說:“尤其是你提到這是'尚未被科學記載的變種',價值連城。"
程懷握點點頭,将地圖小心地裝入特制畫筒。
今天是計劃執行的日子,他将獨自前往與黎鴻祯約定的地點,交付這份地圖,引誘對方親自帶隊前往虛構的"藍月狐栖息地"。
而郁嘉行和國際刑警的人會在那裡埋伏,收集黎鴻祯參與非法捕獵的直接證據。
"你确定要親自去?"郁嘉行突然問道,聲音裡有一絲幾不可察的緊繃,"我們可以找别人送地圖。"
程懷握轉身面對他,雙手捧住郁嘉行的臉。
“我們讨論過了,黎鴻祯隻相信我,一個貪圖名利又天真無知的藝術家。"他輕輕摩挲着郁嘉行的胡茬,"何況,你有更重要的任務:确保埋伏萬無一失。"
郁嘉行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疼痛,讓程懷握的眼神中閃爍着掙紮,但郁嘉行的眼神裡充滿了擔憂與緊張:“如果出了任何差錯……”
"不會的。"程懷握堅定地說,"我相信你的計劃,也相信你的保護。"
郁嘉行深深看着他,然後突然将他拉入一個近乎窒息的擁抱。
程懷握能感受到對方劇烈的心跳,透過胸膛傳來,快得不像平日那個冷靜自持的專家。
"我安排了林小雨在約定地點200米外的咖啡廳。"郁嘉行在他耳邊低語,聲音沙啞,"如果有任何異常,用這個。"
他塞給程懷握一個小巧的裝置。看起來像普通的車鑰匙,但側面有一個隐蔽的按鈕。
程懷握點點頭,将裝置放入口袋。
他們靜靜的沉默了一會,然後郁嘉行退後一步,恢複了專業面具,開始最後檢查裝備。
"記住,拖延時間但不要引起懷疑。黎鴻祯很敏銳,任何不自然的行為都會讓他警覺。"郁嘉行一邊叮囑一邊快速收拾背包。
郁嘉行:“交出地圖後立即離開,直接回這裡。"
程懷握穿上外套,檢查畫筒的密封性:"你會在我之前到達埋伏點?"
郁嘉行點頭,眼神堅定,說:“我和國際刑警的小隊已經勘察過地形,黎鴻祯一旦決定行動,會立刻被監控。"
他停頓了一下,擔憂的說道:“程懷握……如果情況有變,優先自保,證據可以再收集,你……”
程懷握:“我不想讓你再次因我而受傷了。”
程懷握上前一步,盯住了他的眼睛,包含了所有無法言說的情感。
當他們分開時,郁嘉行的眼中閃爍着罕見的脆弱。
"我會小心的。"程懷握承諾道,"為了你,也為了那些沒有聲音的動物。"
.
一小時後,程懷握駕車駛向城區,副駕駛座上放着那個決定性的畫筒。
陽光透過雲層,在路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不斷回想着計劃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應急方案,以及……郁嘉行臨别時的眼神。
約定的地點是城市邊緣的一家私人俱樂部,黎鴻祯的勢力範圍。
程懷握停好車,深吸一口氣,拿起畫筒走向入口。俱樂部外觀低調奢華,門口站着兩名穿黑西裝的保安。
"程先生。"其中一人認出了他,微微颔首,"黎先生在等您。"
穿過鋪着厚實地毯的走廊,程懷握被引導到一個私人會議室。
黎鴻祯坐在長桌盡頭,穿着考究的深藍色西裝,灰白的鬓角一絲不苟。
他身旁站着兩名助手,還有……程懷握心頭一緊……一個穿着野外裝備的高大男子,明顯是專業的捕獵向導。
"程先生!"黎鴻祯熱情地站起來,黑眼睛裡閃爍着貪婪的光芒,"聽說您帶來了驚喜?"
程懷握強迫自己露出自信的微笑,走向前,将畫筒放在桌上,露出職業性微笑,說:“比驚喜更好,黎先生,一個尚未被科學記載的狐狸變種——'藍月狐'。"
他小心地打開畫筒,取出地圖和配套的照片。
黎鴻祯迫不及待地抓過去,眼中閃爍着病态的興奮。
他的手指撫過照片上那隻毛色奇特的狐狸——深藍色的背毛,月白色的腹部,眼睛則是罕見的紫銅色。
"在哪裡?"黎鴻祯急切地問,聲音因激動而略微顫抖,"種群數量?"
程懷握按照排練好的劇本,開始解釋這個虛構物種的栖息地特征、活動規律和預估數量。他故意在地圖上留下幾個"專業陷阱"——隻有真正了解狐狸生态的人才會注意到的細微矛盾,而這些正是郁嘉行設計的誘餌。
"這個地形”那個捕獵向導突然皺眉,指着地圖西北角,"狐狸通常不會……”
程懷握心跳加速,但表面保持鎮定。
“正因如此才一直未被發現。"他淡定而流暢地解釋,"'藍月狐'的習性有顯著差異,郁霖先生——我的顧問——認為這可能是适應特殊環境的結果。"
提到"郁霖"這個假名時,程懷握注意到黎鴻祯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但很快被掩飾過去。
"我需要更多細節。"黎鴻祯要求道,手指敲擊桌面,"确切坐标,最佳觀測時間……”
程懷握故作猶豫:"這些信息……價值不菲。"
黎鴻祯大笑,示意助手拿來一個公文箱,提高了點音量,說:“五十萬美金,現在,成功後另有重謝。"
程懷握假裝考慮,然後點頭同意,開始提供預先準備好的虛假坐标和行動建議。
整個過程中,他能感覺到黎鴻祯的目光如刀般銳利,試圖從他那裡說出任何欺騙的痕迹。
"您打算親自去?"程懷握狀似随意地問道,一邊收起現金。
黎鴻祯露出一個冰冷的微笑:"為了這樣的珍品,當然,明天黎明就出發。"
這正是他們想要的信息。
程懷握暗自松了口氣,計劃進行得異常順利。
他站起身準備離開,卻被黎鴻祯突然叫住。
"程先生,何不一起?"黎鴻祯提議,眼中閃爍着危險的光芒,"您的專業知識會很有幫助。"
程懷握的血液瞬間變冷。這不是計劃的一部分——郁嘉行和國際刑警的埋伏是針對黎鴻祯團隊的,如果他也在場……
"榮幸之至,但明天我有重要會議。"程懷握婉拒道,"何況,我的領域是藝術而非野外作業。"
黎鴻祯的表情變得微妙,他慢慢繞過長桌,走到程懷握旁邊,說:“奇怪。”
他輕聲說:“郁先生,或者說,郁嘉行,竟然允許你獨自涉險。"
程懷握的呼吸一滞。他們被識破了。
"我不明白——"
"别裝了。"黎鴻祯冷笑,突然一把抓住程懷握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你以為我不知道郁嘉行是誰?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的明星專家,我最大的麻煩制造者。"
他的聲音降至危險的耳語:“而你,程先生,是他的小情人!”
會議室的門突然打開,兩名武裝警衛走了進來。
程懷握迅速評估形勢——四對一,幾乎沒有勝算。
他的手悄悄滑向口袋裡的警報器。
"郁嘉行在哪?"黎鴻祯逼問道,黑眼睛裡閃爍着瘋狂的光芒,"這個所謂的'藍月狐',是個陷阱,對吧?"
程懷握保持沉默,大腦飛速運轉。
如果他們知道這是陷阱,那麼郁嘉行和國際刑警的埋伏……
"沒關系。"黎鴻祯松開他,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我們會用你把他引出來。畢竟……”
他示意警衛上前控制住程懷握,露出瘋狂般的笑容:“野生動物專家總是會不顧一切地救助陷入危險的……伴侶。"
程懷握在警衛靠近的瞬間按下了警報器,同時猛地将桌上的咖啡潑向黎鴻祯的臉。
趁着混亂,他撞開一名警衛,向門口沖去……
一陣劇痛從後腦勺傳來,世界突然天旋地轉。
程懷握踉跄幾步,勉強轉身,看到那個捕獵向導舉着電擊棒再次襲來。
他本能地擡手阻擋,但電流已經貫穿全身,肌肉瞬間失去控制。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他看到了黎鴻祯扭曲的笑臉,和警衛手中閃着寒光的手铐。
意識時斷時續。程懷握模糊地感覺到自己被拖行,然後扔進一輛車的後備箱。
引擎的轟鳴,漫長的行駛,最後是冷冽的山間空氣。當他終于能夠稍微集中注意力時,發現自己被綁在一把椅子上,身處一個半廢棄的狩獵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