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的山路籠罩在淡藍色的霧氣中，程懷握緊跟着郁嘉行的步伐，小心翼翼地避開濕滑的岩石。

他的背包裡裝着畫具和相機，而郁嘉行則背着專業的野生動物醫療裝備。

今天他們要追蹤那隻放歸的金雕"閃電"，為它安裝更精密的追蹤器。

"還有三百米。"郁嘉行回頭說，聲音壓得很低。

晨露挂在他的睫毛上，在初升的陽光下閃閃發光，郁嘉行說：“它的巢就在前面那片岩壁上。"

程懷握點點頭，調整了一下相機的 strap。

自從三天前那次"顔料事件"後，他們似乎找到了新的相處方式，郁嘉行不再試圖規範程懷握的創作過程，而程懷握也開始欣賞那些隐藏在固執背後的關心。

山路越來越陡，郁嘉行伸手拉了他一把。

那隻手溫暖而有力，掌心有長期處理動物形成的薄繭。

程懷握突然想起前天晚上，就是這雙手，在黑暗中溫柔地撫過他的後背，與白天的嚴謹判若兩人。

"噓——"郁嘉行突然停下，示意他保持安靜。

他指向不遠處的一塊突出岩石，程懷握眯起眼睛，終于看到了——"閃電"正站在岩邊梳理羽毛，晨光為它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威武而優雅。

郁嘉行從背包裡取出麻醉槍，動作精準如行雲流水。

“我需要繞到上風處。"他小聲的在程懷握的耳邊說道，"你在這裡等着，如果它受驚飛走，記下方向。"

程懷握想抗議獨自留下，但專業态度讓他隻是點了點頭。

他看着郁嘉行像隻山貓一樣悄無聲息地移動，每一步都計算得恰到好處。

這個男人在野外仿佛變了一個人——更加自在，更加……完整。

就像程懷握自己在畫布前的感覺。

麻醉槍發出一聲輕微的"嗤"響。

金雕警覺地擡頭，但為時已晚——麻醉镖精準地命中它的腿部。

它掙紮了幾下，很快安靜下來。

郁嘉行迅速上前，用專業的動作接住倒下的猛禽，輕柔得像在對待一個易碎品。

程懷握走近，看到郁嘉行臉上罕見的表情——那種純粹的專注與溫柔，仿佛全世界隻剩下他和懷中的鳥兒。

"幫我拿追蹤器。"郁嘉行低聲說，聲音柔和得不可思議，"銀色盒子。"

程懷握從背包裡找出設備，同時忍不住用相機捕捉這一幕——郁嘉行跪在岩石上，金雕安穩地躺在他膝間，他正小心地檢查它的羽毛和爪子，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情人。

接下來的半小時裡，程懷握目睹了一場精密的操作：郁嘉行為金雕安裝微型追蹤器，采集羽毛樣本，檢查舊傷愈合情況。

整個過程高效而溫柔，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好了。"郁嘉行最後為金雕注射了解藥，輕輕将它放在一塊平坦的岩石上，"十分鐘左右它會醒來。我們得退到那邊觀察。"

他們退到不遠處的灌木叢後，郁嘉行開始記錄數據。

程懷握趁機拿出速寫本，快速勾勒着剛才的場景——郁嘉行與金雕，兩種不同卻又相似的生命，都驕傲而獨立，卻又在這一刻建立了某種奇妙的聯系。

"你畫了什麼？"郁嘉行突然湊過來問，呼吸拂過程懷握的耳際。

程懷握展示草圖："你看起來很……自在，和平時不一樣。"

郁嘉行看着草圖，眉頭微蹙，似乎不習慣看到這樣的自己："工作狀态而已。"

"不，不隻是工作。"程懷握輕聲笑着說，"就像，你屬于這裡，和它們一樣。"

郁嘉行沉默了一會兒，目光投向正在蘇醒的金雕，頓了頓，說：“小時候，我總覺得和人相處很累。”

郁嘉行：“要遵守太多規則，解讀太多暗示，但動物……它們很簡單，要麼接受你，要麼拒絕你，從不僞裝。"

金雕抖了抖羽毛，緩緩站起。

它銳利的目光掃視四周，最後定格在他們藏身的灌木叢方向，仿佛早就知道他們在那裡。

然後，随着一聲嘹亮的鳴叫，它展開翅膀，沖向藍天。

"太美了。"程懷握屏住呼吸，相機連拍的聲音如同微弱的鼓點。

郁嘉行沒有看天空，而是看着程懷握的側臉，輕聲說："是啊，太美了。"

回程時，他們選擇了另一條小路，郁嘉行想順路檢查幾個紅外相機。

山林越來越密，陽光隻能零星地灑落進來。程懷握跟在後面，不時停下來拍攝有趣的植物或岩石結構，這些都可能成為未來創作的素材。

"等等。"郁嘉行突然停下，聲音緊繃，"别動。"

程懷握僵在原地。郁嘉行小心地蹲下，撥開前方的草叢——一個精心僞裝的鋼絲套索陷阱赫然出現，旁邊還有幾個獸夾。

"盜獵者。"郁嘉行咬牙切齒地說，從背包裡取出工具開始拆除陷阱，"這是新設的，最多兩天。"

程懷握警戒地環顧四周，突然注意到不遠處的樹幹上有些奇怪的刻痕："郁嘉行，那邊還有标記。"

郁嘉行擡頭看了一眼，臉色更加陰沉："他們的路線标記，這附近可能有一整個陷阱網絡。"

他迅速拍下陷阱和标記的照片，然後繼續拆除工作。

程懷握站在安全距離外，看着郁嘉行專業而謹慎地處理那些危險的裝置。這個男人手上的每一道疤痕，都是這樣為不會說話的動物争取來的。

"最後一個。"郁嘉行拆除了第三個獸夾，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應該通知保護區加強巡邏——"

一聲輕微的"咔嗒"聲打斷了他的話。

郁嘉行臉色驟變，猛地向後跳開，但已經晚了——一個隐蔽的觸發裝置被啟動，一張大網從樹上急速落下。

程懷握不假思索地沖上前，抓住郁嘉行的手臂全力一拉。

兩人跌跌撞撞地滾到一旁，大網擦着郁嘉行的後背落下。

程懷握感到右腳踝一陣劇痛——他在摔倒時扭傷了。

"該死！"郁嘉行迅速爬起，檢查那個複雜的機關，"這是專業級的捕網裝置，他們不是在抓小動物……”

程懷握試着站起來，但右腳一受力就疼痛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