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嘉行立刻注意到，蹲下身檢查他的腳踝，手指輕柔卻專業地按壓各個部位。

"輕微扭傷，但最好别負重行走。"郁嘉行擔心，卻又皺眉看了看天色，"快下雨了，我們得找個地方避一避。"

他扶起程懷握，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慢慢向一處岩壁移動。

程懷握能聞到郁嘉行身上混合着汗水、松木和金屬的氣息，感受到他堅實肌肉下的力量——這個男人正用全部身體支撐着他，卻絲毫不顯吃力。

第一滴雨落下時，他們發現了一個小山洞。

郁嘉行先探查了洞内情況，确認安全後，才扶着程懷握進去。

"運氣不錯。"郁嘉行從背包裡取出小手電，照亮了幹燥的洞壁，"應該是動物冬眠用的洞穴，現在空着。"

程懷握靠着岩壁坐下，看着郁嘉行熟練地收集洞外的幹樹枝，很快生起了一小堆火。

火光映照下，郁嘉行的側臉如同古老的浮雕，棱角分明卻又出奇地柔和。

"把鞋脫了。"郁嘉行跪在他面前，從醫療包裡取出彈性繃帶，"需要固定一下。"

程懷握乖乖伸出右腳，看着郁嘉行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腳踝，手指輕觸腫脹的部位。

那種觸感讓他想起郁嘉行檢查金雕時的樣子——同樣的專注，同樣的溫柔。

"疼嗎？"郁嘉行擡頭問，火光在他琥珀色的眼睛裡跳動。

程懷握搖搖頭，實際上疼得厲害，但郁嘉行的眼神讓他忘記了疼痛。

繃帶纏繞在腳踝上，牢固卻不緊繃，每一圈都顯示出專業水準。

"你經常處理這種傷？"程懷握輕聲問。

郁嘉行嘴角微微上揚，輕聲說：“保護站日常。”

郁嘉行““林小雨上個月從摩托上摔下來，傷得比這重多了。"

他頓了頓：“謝謝。"

程懷握：“為了什麼？"

"拉我那一下。"郁嘉行低頭繼續處理繃帶，聲音異常柔和，"那張網上有倒鈎，如果被罩住……”

程懷握伸手擡起他的下巴，讓兩人的目光相遇："永遠不必為這個道謝。"

洞外的雨越下越大，形成一道水簾。

他們分享着郁嘉行背包裡的能量棒和水，火光在岩壁上投下跳動的影子。

程懷握拿出速寫本，開始畫郁嘉行，惱火的樣子！！

火光中的輪廓，專注的眉眼，還有那雙能同時進行精密手術和溫柔撫觸的手。

"你在畫我。"郁嘉行注意到他的動作，語氣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程懷握翻轉畫本給他看，肚子裡裝着壞水，一頓瞎說：“你生氣的樣子……像某種古老的儀式，人類與自然最原始的野人的交流一樣，跟我這種平庸之人不一樣。"

郁嘉行湊近看那幅速寫，突然愣住了。

程懷握捕捉到的不僅是他的形象，還有某種更深層的東西——那種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和諧感，那種他在人群中從未體驗過的歸屬感。

"這就是你看到的我？"郁嘉行聲音有些沙啞，嘴角微微上揚，看起來很是滿意

程懷握點點頭："這就是真實的你。在保護站，在野外，與動物在一起時的郁嘉行。不是那個強迫症患者，不是那個完美主義者……隻是你。"

郁嘉行長久地凝視着那幅畫，表情難以解讀。外面的雨聲和火光噼啪聲填滿了沉默。

"我母親去世時，"郁嘉行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掩蓋，"我在學校生物競賽。鄰居來接我，說媽媽'出了點意外'。我到醫院時，她已經……他們甚至不讓我看屍體，說腦溢血的面容太可怕。"

程懷握的心揪緊了。

他放下畫本，輕輕握住郁嘉行的手。

"父親一個月後才從邊疆回來。那段時間，我住在鄰居家，每天放學就去醫院後面的小樹林……那裡有隻斷尾的松鼠，不怕人。"郁嘉行凝視着火光，"我給它帶堅果，它讓我摸它的頭，後來……父親回來了，把我接走，我再也沒見過那隻松鼠。"

程懷握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郁嘉行選擇這條路，那些不會說話的動物，曾是一個孤獨男孩唯一的慰藉，而現在，他成為了它們的守護者。

"所以當我看到那張網……”郁嘉行的手微微顫抖，"想到你可能受傷……”

程懷握将他拉入懷中，感受着對方有力的心跳。

雨聲、火光、彼此的體溫，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洞裡，時間仿佛靜止了。

"我在這裡。"程懷握輕聲承諾，"哪也不去。"

郁嘉行收緊手臂，力道大得幾乎疼痛，但程懷握沒有抗議。

他們就這樣依偎着，聽着雨聲漸漸變小。

程懷握拿起畫本，繼續完善那幅速寫。

這一次，他加入了更多細節——郁嘉行講述往事時眼中的脆弱，火光在他輪廓上跳動的光影，還有那雙緊握醫療包的手，既能對抗全世界的危險，又會在深夜裡溫柔地撫過愛人的脊背。

"《守護者》。"程懷握輕聲說，"這将是我新系列的核心作品。"

郁嘉行看着他，眼中的情感無需言表。洞外，雨停了，暮色開始籠罩山巒。遠處傳來一聲熟悉的鳴叫——是"閃電"，在雨後清澈的空氣中宣告它的存在。

"我們該回去了。"郁嘉行站起身，伸手拉起程懷握，"能走嗎？還是我背你？"

程懷握試了試腳踝："走慢點可以。"他收起畫本，突然笑了，"你知道嗎？這次意外...給了我整個系列最需要的靈魂。"

郁嘉行挑眉："差點被倒鈎網抓住的靈魂？"

"不。"程懷握握住他的手，"脆弱中的堅韌。人類和野生動物共有的那種...在傷害中依然生存的力量。"

郁嘉行靜靜地看着他，然後做了一個罕見的表情——一個完全不加掩飾的、溫柔的微笑："這就是為什麼世界需要藝術家。"

他們慢慢走出山洞，濕潤的空氣撲面而來。郁嘉行一手扶着程懷握，一手拿着手電照明。

遠處，"閃電"的身影劃過暮色漸沉的天空，自由而驕傲，如同一個不需要解釋的象征。

程懷握知道，今晚的經曆，郁嘉行的故事，還有那些隐藏在疤痕下的情感，都将通過他的畫筆流淌到畫布上。而郁嘉行，那個習慣用科學和秩序理解世界的男人，會一直在他身邊，既是他的錨點，也是他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