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霈塵忙看向寶钗,眼神裡帶了一絲求助,想要征求她的意見,寶钗卻無動于衷,臉上滿是笑意,笑着向林黛玉的方向努嘴,王霈塵臉色頓變,目光沉沉地看着黛玉。
他倒素昔按禮尊敬,越發敬出這些親戚來了。
眼見林黛玉風吹吹就倒的模樣兒,王霈塵忽然想起了家姐對她的評價,美人燈。
所謂美人燈,就是空有美貌的花瓶。
他從來見不得這副行止的人,也不信他姐姐的一面之詞,等到今兒親自見了,才知這話原不錯。
“素昔常聽得家母說起哥哥,黛玉隻恨不能一見,今日一見,果然與衆不同。”剛說完,林黛玉便羞的滿面飛紅,伏在桌上嗽個不停。
王霈塵心裡詫異,方要說出“誰是你哥哥?你是我哪門子妹妹。”這檔子直接話,然而他接着聽林黛玉用閨名自稱,難以想象寶钗跟他這樣說話。
如果是她的話,倒也不錯。
王霈塵聽到黛玉的名字,因而難掩笑意地問道:“這是什麼名字?怎麼叫作帶魚?”
擺明兒了不給林黛玉台階下。
揚州話裡“黛玉”和“帶魚”發音一樣,金陵話也相似,其餘人都沒有聽出什麼異樣,偏王雪柳一聽王霈塵誇張的腔調,心覺不對,忙打圓場。然而林黛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并沒有聽到說了什麼話,接着道:“我倒像曾見過哥哥你的!”
林黛玉身邊的雪雁滿面震驚,提醒道:“我的好姑娘,你怎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雪雁的聲音不大不小,寶钗聞言愣了愣,唇畔不知不覺劃過一絲幽冷的微笑,故作疑惑地道:“霈塵哥哥自小生活在臨川,長大以後随着舅舅去往各地,先前未曾來過金陵幾次,怎麼林妹妹倒同他是舊相識?”
薛蟠自以為懂他妹妹的意思,向寶钗投去一個贊許的眼神,忙點頭朗笑道:“就是,我都僅與表哥有過幾面之緣,林妹妹莫非是認錯人了罷,我才是你的薛大哥啊!”說罷,薛蟠堵在林黛玉面前癡癡地望着她,好似三魂七魄都被奪去了一半,就差流出來口水。
林黛玉氣惱地臉色羞紅,眼神迫切地望着王霈塵,似是在尋求幫助,薛蟠生得濃眉大眼,人高馬大,力能扛鼎,比她年長将近五歲,林黛玉竟一時真被堵得死死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兩處為難,不禁氣的大哭大吐起來。
寶钗歎了口氣,薛蟠見林黛玉哭了,立馬急了,連忙打恭作揖賠不是,硬是攔住林黛玉。
這邊王霈塵的目光定定落在林如海的手腕上,一點沒看薛蟠和林黛玉的方向,隻盯着那串檀香佛珠幽幽地道:“這珠子我瞧着很漂亮,能否借我看看?”
林如海聞言,一面暗喜終于有人注意到他了,一面眼睛裡閃過一絲緊張的情緒,下意識地握住了手腕上的佛珠。
王霈塵笑了笑,真誠地道:“怎麼,林大人舍不得嗎?不過是看一看。”他頓了下,接着道:“我不會弄壞的。”
說的真是言辭懇切,寶钗暗暗想道。她看了眼恭敬站着的林如海,見林如海躊躇着,因向莺兒笑道:“前日你說的那個客也沒意思,那會子正值酷暑,那樣熱的天,不在家裡涼快,還跑些什麼!”
分明不是說林如海,可卻處處指明是他。莺兒最先反應過來,“嗤”的一聲笑出了聲,忙道:“正是呢,不在家裡涼快,還跑些什麼呢?”
說的衆人都笑了,林如海的眼底如淬了毒的刀,寶钗假意被吓了一跳,眼眸卻流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突然林如海吓得一怔。
那是一種夾雜着狂熱、怨毒、嫉恨、興奮的眼神……
為什麼她會露出那樣恐怖的眼神。
像是地獄裡爬出來索命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