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心中明白,自己智商不夠高,倘若現編一個理由,指不定哪裡就會出現漏洞。他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去想如何回答對方。
至于現在。
顧昀彎下腰,一手抓住對方手臂,一手攬住對方肩膀,氣沉丹田,肌肉繃緊,用力将人往上拉扯。
年輕男子道:“做什麼?”
顧昀來不及回話,失了力氣,腳下一個踉跄,結結實實栽倒在年輕男子身上。
年輕男子吃痛地悶哼一聲,胸腔上下起伏得厲害。
顧昀慌忙爬了起來,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放。他不敢看對方,小聲回道:“我想把你攙扶起來,去其它地方。這裡陰冷,我們衣服又……”
他不會用這邊的語言說濕透兩字,于是用手擰了擰衣服上的手,表示濕透二字,随後說道,“容易失溫死亡。”
年輕男子緩了好一會,低低應道:“好。”停頓一下,“下次要做什麼,提前和我說。”
顧昀輕輕點頭。
雖然身體冰冷發麻,胸口發疼,連曲指也覺得困難,但林嶽已然感知到皮下逐漸恢複的力量。
他撐地坐了起來,又試圖起身。
顧昀反應過來,伸手扶人。
林嶽餘光瞥上一眼,默不作聲握住顧昀的手,撐起身體。
對方瞧着修竹一般高高瘦瘦,卻分外結實,有重量,之前把對方從河裡拖出來時,地面承接大部分重量,他沒能感覺到,現在方才是切切實實感覺到了。
顧昀被對方借力,按得險些又是一個踉跄。
他穩住了身形,勉強支着快要散架的身體,攙扶着人往前方走。
前方有一大片空地,小草茵茵,陽光正是充足,可以把新鮮出爐的便宜夫君帶到哪裡曬曬太陽,補充體溫。
外衣順便也脫了,升把火,合着陽光,趕緊烤幹。
顧昀原本想得是把便宜夫君的衣服全脫下來,一并處理了,裡衣雖薄,一時不幹也會着寒。
但此處不算荒郊野嶺,他又有個女子身份,叫人瞧見,不知道要怎麼傳,萬一有好事者,還要呼朋喚友,圍一圈看戲!那怎麼成!等會别再給縣令治個傷風敗俗罪。
如此,脫個外衣就差不多了,至于裡衣,自個擱太陽下,或者火旁,慢慢烘幹。
至于他自己身上的濕衣服。
顧昀現在一件也不打算脫,他要等到對方歇息下了,再去處理。
他長相雖然有那麼些許偏向女氣,喉結不明顯,面白無須等,但他還是有廣大男性都有的東西,現在穿得厚,看不出來,但一但脫了,穿個薄薄單衣,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顧昀既然說了謊,那肯定不想馬上被人揭穿。
但他心底清楚地明白一件事:他的父母沒有了兒子,他不能叫對方的父母也沒了兒子。
他想,一旦在這個時代,他有了謀生手段,定然會告訴對方真相,放他離開這是不必多說,他還會幫對方尋找父母。
最後簽訂個協議,把未來十年打工的收入全部轉給對方,作為補償。
其實在此之前,得知對方失憶,且将他認作女子時,他腦海之中閃過坦誠相待的念頭。
然而這個念頭剛起,顧昀又怕尋不到對方家人,白費力氣,又怕尋到對方家人,其家人不肯酬謝,竹籃打水一場空。
——對方雖然相貌堂堂,手掌卻粗糙,生有厚繭,一身打扮連小店裡的掌櫃都不如。不出意外的話,他的家庭并不富裕,隻是衆多百姓家的一員。
這樣的家庭,不少不願酬謝恩人,畢竟一個子都很難賺,再畢竟他們也沒要求救人。
顧昀切切實實領教了大宣社會,實在不願意見到這兩種情況。
短短幾息,他便把這個念頭掐滅了。
顧昀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好人,大約不算好人。